第162章 快刀斩不断乱麻

mike在村子里住了一个月，开始两天姜水清还陪着他，四处走走，晚上住在水清家里，一同吃饭。可是到了第三天，mike提出来能不能让他单独在一个地方住，他需要一个独立的工作的环境。姜水清心里明白，看来自己家里来来往往人多，不够安静，于是就告诉mike说，“大庙那里你不是看了，过去有一个房间是专门给上级来这里蹲点的干部预留的。条件不好，不知道你介意不？”

“只要安静就好！”mike不需要更好的条件。

“安静肯定是没问题，是在大庙的西跨院，学生不经允许是不敢跨进去一步的。只是这样每天需要你回来吃饭，就要多走几步路。”

“不用，我看小学校里也有厨房，我跟他们一起就可以搞定。”

“这个，”姜水清知道这些老师生活比较艰苦，mike这个大名鼎鼎的设计师怎么能跟着他们凑合，“要不我找个厨师给你做饭？”

“姜先生，真的不用啦，我是来工作的，也不是来享受的。不过，你可以帮我搞一点大米，每天吃面条馒头我受不了的。”

按照mike的意愿安排好了，接下来的工作mike说明不需要姜水清陪他，他会合理安排他自己的时间。其实姜水清不知道mike的作息习惯，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上午睡觉，下午去野外考察，晚上才是他真正工作的时间。再说了，他手头上还有不少别的项目，也不能耽误，所以有了这个工作环境，等于帮助他解决了巨大的问题。

姜水清在家里待着就等于没有多少作用，可是他又担心mike这里突然有事儿，需要出面解决，所以几乎每天晚上他都尽量赶回方庄村来睡觉，听到mike有任何需要，他都设法满足。过了半个月，姜水清听到最多的就是mike走访了村庄里每个家庭，并且到了人家家里，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像是一个阴阳先生看地气儿的一样。姜水清见了mike，有点想问问，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请他来可是要打造一个旅游景点的，为啥他不把大庙作为重点，而是在村子上下起了功夫。可是姜水清没有这样做，他知道这样的名人脾气很大，要不是Liz的面子，不要说他请他过来，就算是见了面都不会愿意打个招呼的。

说话马上就到了十月底，方庄村进入了深秋时节，天气开始转凉，这时候姜水清就发现山坡上总是有个身影来回走动，这个人就是mike。看到他一个南方人身上衣服单薄，姜水清就专门去了一趟县城，买了一套加厚运动衣，送给mike，可是他拒绝了，解释说，“不碍事的，我习惯了，这样的天气我觉得很舒服。”

姜水清想不通，一个南方人，不习惯北方的天气，难道他真的就不怕冷吗？不过，没办法，人家不接受，也不能强迫他。

最后一个星期了，外面见不到了mike的身影，姜水清有点担心，到了小学校去问那里的老师，“香港那个设计师今天吃饭了没有？”

“吃了，中午专门蒸的米饭！”人家老师觉得姜队长好奇怪。

“那好，那就好！”姜水清像是一个闲来无事喜欢打听消息的人。

这一天，姜水清在家里，mike进来了，“姜先生，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这个你看看，如果有什么想法，晚上我过来，咱们沟通一下！”说着，把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姜水清。

姜水清没想到这个文件夹挺沉的，接到手上的时候，差一点没有抓稳，当他打开文件夹的时候，mike已经出了屋门。

姜水清打开，发现全部是英文，他就觉得奇怪，这个mike在搞什么鬼，干嘛使用英文来写方案。不过，连续翻了几页，他看到里面有些图纸，仔细看了图纸，加上自己学的那几句简单英文单词，也猜出了八八九九的意思。继续往后翻，他发现越来越多的图纸和图画，他明白了图纸是对整个旅游区未来的规划，图画是一种想象中的形象图，看起来比较直观。可惜有些单词他确实搞不懂，身边也没有一本英汉字典，所以也只有连猜带蒙，看了个大概。他心里就企盼着晚上mike过来的时候，好好听听他的介绍。

mike很准时，说好了七点，一分钟都不差的，他到了水清家里，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摊开的方案前面，姜水清就说，“mike，我英语不行，看不大懂啊？”

“姜先生，Liz和你妈妈说你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怎么可能读不懂这些简单的英文呢！不过也没办法，你知道我可以讲白话，讲糟糕的普通话，但是我不会书写汉语。”此话一出，姜水清惊掉了下巴，一个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珠居然不会写汉字，这可是头条大新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mike，难道你小时候上学都不学写字吗？”姜水清暂时忘记了今天见面的目的，反而mike的身世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不是在香港长大的。我的小学中学都是在国外度过的。你知道那里都是使用英语的。我父母把我送到语言学校专门训练汉语，他们想让我记住我是华夏人。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我弟弟妹妹基本上不会说汉语的。”

“那你怎么会在香港工作呢？”

“其实我在香港也只是开了一个工作室的啦。大部分时间还是全世界飞来飞去的。香港是个很好的地方，交通便利，生活很方便，再说这几年大陆这边的生意慢慢多了起来，我也就更多的时间集中在这一块儿的deal。好了，我们开始说正事儿，你有什么问题，请问吧！”mike知道晚上还安排了不少工作，不想在这里闲扯得太多影响了他的工作进度。

“mike，让你见笑了，我的英文不大好，你能不能简单给我介绍一下你计划的情况？”姜水清觉得自己大学是白上了，好像英文资料都看不懂，有点丢人。

于是mike就简单介绍了情况，“整个方案分五个部分，第一是你最关心的大庙主题，其实这是计划中最简单的部分，也就是把大庙重新粉刷一遍，把有些年久失修的房脊琉璃瓦补齐也就可以啦。至于院落保存还算完善，基本不用大的修正。只是，需要你花时间了解一下神像雕塑这一块儿，这不是我的强项，我们可以把这个工作外包出去。总得来说，如果你们同意这个方案，半年时间，大庙就可以重新向公众开放。”

mike看了看姜水清，见他没啥反应，继续介绍说，“重点在后面，你们煤矿的那座山，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风景区，只是按照我的规划，你们煤矿怎么办？两个必须舍弃一个？”

“mike，这个不用担心，Liz在的时候，我们已经考虑了这个问题，我已经找到了补偿的办法。”

“那就太好啦! 我只当没有这个煤矿，这个山里景区的开发，估计需要更长一些时间，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因为我看到后面的山势非常陡峭，按照我的想法，需要搭建空中步道，这样施工就会有很大的危险和难度，我不知道在国内能否找到这样的施工队。”

“mike，这个你多虑了。你听说过红旗渠吗，那个工程要比我们这里艰巨多了，可是硬是在悬崖峭壁上修出了一个水渠，你说我们还能找不到施工队吗？”

“红旗渠，我不知道，但是根据你的说法我相信，只是到时候需要你的配合。”

“第三部分，就是你们这个村庄，也是我最感兴趣的景点。如果是我，仅是这个村子就可以打造成一个旅游景区。我见过不少古老的山村，你们方庄村算是保存完好的原始状态。同时你们村子的村民还是善良的啦，积极配合我的工作，非常感谢啦。所以我的方案分两个建议，一个是原封不动改造村子，另一个是把村民整体搬迁，在山顶上重新打造一个方庄村，这个地方留做旅游景点。”

mike只管介绍，没有注意到姜水清张大了嘴巴，他惊得出说不出话来，就是出气都有点紧张。我的天哪，这是什么方案呀，需要我们方庄村整体搬迁，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这里村民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如果告诉他们说要搬迁，岂不是动了他们家的祖坟，不说别人，就是廖姓家族都不会同意，岳母娘，族长爷爷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姜先生，你在听吗？”大概mike发现姜水清的表情不大对劲，就问了一声。

“听着呢。”

“那就好，我再说第四项，就是周围的土地和环境利用。我看了，你们村子周围是庄稼地，山坡上分成几个层次。距离村子越远越适合栽种果树，这些我的计划是开发成观光农业，将来有一天你们省城发展了，市民可以在周末到这里来度假，享受农村的安逸，同时也可以品尝各种果实。”

“嗯，这个我听Liz说过。”

“你同意这个想法吗？”mike追着问。

“说实话，我需要一段时间消化。”

“那就好，至少你不反对。看来你还是有些眼光的。我说最后一项，也是需要投资最大的一项，配套设施。”

“投资最大？”姜水清重复了一句。

“对，如果要把客人找来，留住，这些配套设施是必不可少的。否则你的项目很有可能就是打个水漂而已。”说着，mike翻到那些图纸，指着每一页说，“这个公路，我来的路上你说了八公里，必须扩建，修成标准的柏油马路，这是你们这个旅游区的门面，也是他们进入这个旅游区的第一印象。当然，这个柏油马路的投资也是挺大的。”

mike在叙述柏油马路的时候，姜水清按照他所知道的常识，大概计算着修路所需要的费用。

“还有一个重要的项目就是在村头修建一个大型的吃住玩乐的复合型酒店。我们必须考虑让进来的人一定要在这里过夜，所以我们设计的旅游项目可以足够两天三天都不会感觉到乏味。如果没有这一项，那么你们旅游项目的收入至少会减少三分之二。”

mike这样说，姜水清心里不大相信，不过他不会说出来，他觉得卖门票已经足够这个村子过上好日子了。

“总得来说，这是我一个月来的思路，具体的事情你需要慎重考虑一下，尽快给我一个答复！”最后mike总结说。

“mike，这个数字是你认为的总投资额吗？”就在附件上，有一个表格，姜水清毫无底气地问。

“对，这是一个匡算，非常粗糙，只能作为参考。”

于是姜水清就用手指头在数个十百千万，一直到了千万，他都愣住了，最后他好像成了一个口吃的人，“不会是弄错了吧，需要一个亿的资金？”

“姜先生，我根据我的经验，觉得差不多会是这个数字！”

姜水清把mike送到大门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他没有回到自家院子，而是一个人靠在大槐树下面胡思乱想。一个亿，这个mike是不是疯了，这是一个姜水清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要说十万百万，姜水清都觉得不是问题，可是上了千万，他知道根本不是他可以玩转的项目。他多少有点失望，原来mike这个专家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就画了这么一个大饼？

怎么办？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是根据他的方案一步步实施呢，还是先把大庙修复了，看看到底会不会形成一个旅游的气候。

这一夜，姜水清失眠了，一向认为自己有魄力，有胆识，可是看了mike的方案把他吓到了。

mike离开的一周后，田茗打来电话，“水清，你觉得mike的方案怎么样？”

“妈，好是好，可是它完全不符合我们目前的需要。”

“怎么了，我感觉他好像对这个方案挺满意的？”

“妈，且不说方案本身怎么样，他给出的预算一个亿，你说说，你觉得把我们村子全部村民都卖了能够值这么多钱吗？”

“你这孩子说啥胡话呢！人家只是给了一个概算，也许不需要那么多资金呢！再说他看上去是一个华人的皮肤，可是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外国人。他是喝牛奶吃面包长大的。所以概算应该是根据他的经验算出来的，说不了我们落实的时候要不了这么多钱呢！”

“妈，我真的没有了信心。我开始怀疑我的想法到底是不是合乎现实？我需要认真考虑一下，有了确定思路才能给他进一步的答复。”对妈妈，姜水清不能讲些空话。

“水清，现在的发展速度你可以想象。你去过深圳，当初修那个锦绣中华的时候，谁会想到那么受欢迎呢？国家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要想干点事业，必须有长远的眼光。至于资金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助找到投资的。”

“妈，不管是谁的钱，都是需要还的。你说一个亿，我们方庄村的人得三五代人都还不清吧？”

“投资不一定要换，只是分成利润就可以，你不是也办得有公司吗，就像你当初和别人合作一样，大家投资大家获益，听懂没有？”

“这样子，我岂不是把老祖宗的家业给卖了吗？”姜水清答复妈妈，可是同时也在警告自己。

“水清，看来你待在那个山里头时间太久了，我和Liz计划飞回巴黎过圣诞，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四处走走看看，开阔一下眼界。同时也可以参观一下别人的旅游景点，长长见识！”

田茗的这个提议，姜水清觉得很不错，他也想这是一个好办法，自己是应该出去走走，否则自己就成了井底之蛙。正想答复妈妈的时候，他突然记起来，到了年底，就是老四结婚的日子，他这个当家的怎么可以离开方庄村呢？就剩这么一个妹子了，结婚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儿，怎么也要给她办的风风光光的。于是就回复了田茗，“妈，感谢你的好意，我想去，可是去不了，元旦是老四廖静结婚的日子。”

“哦，这样子，别忘了给我随上一份礼物。别让亲家笑话我不懂礼节。”

一个月过去了，姜水清对于mike的方案一直是犹豫不决。说心里话，他不是犹豫不决，基本上他已经暂时把那个方案束之高阁了。这再过两个月就要到了年底，运销公司和两个煤矿都等着他调剂资金过年呢。过去他一直没觉得资金方面的紧张，可是这几个月，他确实为了资金的问题头疼，虽说进入了冬季，煤炭销售好了一些，可是整个煤炭市场的情况依然是不容乐观。也许这几个月努力赚点微利可以弥补夏季煤炭销售带来的亏损，也就是到了年底能够持平已经是烧高香了。

“哥，俺爹来了！”有个人在门口探头进来说。

姜水清抬头一看，是建忠，赶紧从办公桌后面起来，紧走几步，过去跟魏长顺打招呼，“魏队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跑这么远，有啥事儿，言说一声，我回村子的时候咱们商量多好！”

“你回去总是打一卯就走了，我想见也见不到你呀！”魏长顺笑笑说，不过今天的笑显得很不自然。

姜水清赶紧给倒水，建忠见了马上接过水壶。

“既然来了，今晚就住在我这里，咱爷儿们好好喝上两口！”姜水清知道魏长顺不约而至，绝对会有大事儿，可是他不问，只是打哈哈说话。

“酒就不喝了，我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