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原来如此

“水清，被你看出来了？”魏长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见到自己的良苦用心被这个后生看穿了，就尴尬地笑笑，“也不是为了我个人，我只是看着后坡上的地荒着心疼啊！”

听到说是为了地，姜水清就显得郑重起来，本来想结束这次谈话的，可是他重新坐直了身子，来了兴趣，就说，“这个我也听说了，好像我们队里还包种了不少呢！”

“那都是些好地，水浇地，能够和你们队里连成片儿的。山坡上的地，连不成片儿，你们生产队里的拖拉机上不去，所以好多就荒掉了。水清，你说说这些地可是当年我和你岳父这一代人上山垦荒养熟了的地，虽说不好，要是好好种一年也能打上三五百斤粮食。如今年轻人都出去挣工资了，家里的地根本看不上眼，你说这样下去可咋弄啊？”

过去姜水清对魏长顺的铁公鸡有些看法，今天他说了这番话，姜水清就觉得他的形象一下子光辉了不少。“老叔，我还就说找你聊聊呢，我真是有点想法，你都知道旅游项目已经进展到了最后阶段，也就是古村落的建设问题，可是一直得不到解决。两个队不合作，如果这样挺下去，早晚项目非黄了不可。”

没等姜水清继续说下去，魏长顺就拦住，“水清，慢着，你说两个队不合作，这是谁说的？据我所知，我们家国辉可是很积极呢！”魏国辉是后队的生产小组组长，也是魏家子弟，赶着叫魏长顺伯呢。

“你说的是真的？”姜水清也反问一句。

“你不信，我这就去叫国辉过来，你当面问问他！”说着，魏长顺就要出去，被姜水清拦住，他本想出去随便找个人去叫一声，可是掀开帘子，见到二喜在外边，就说，“二喜，你去叫一下你们队长！”

“是组长吧？国辉哥，对吧？”二喜想确认一下。

姜水清再次觉得这个二喜脑子够聪明，反应也快，点了头，二喜出去了。

很快二喜就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一路跑着的。来到屋门口，二喜就说，“国辉哥说马上就过来！”

“中，谢谢你！”

“姜队长，那个谁，在大门口 ，想见见你！”二喜好像不好意思说出来。

“熊孩子，那个谁是谁？”魏长顺就骂了一句。

“那个，彩莲他爹！”

听到是彩莲她爹，姜水清就愣了一下，随口说道，“他在村里？”

二喜已经出去，魏长顺见到姜水清这么紧张，就问，“对呀，咋啦？过年的时候我碰到了好几次呢！”

“老叔，你在这里坐着，我出去一下就回来！”姜水清也不等魏长顺回话，就出了屋门，走到大门外。在大槐树下面，贾彩莲她爹坐在大石头上，见到姜水清出来，立马站了起来，走过来，拉住水清的衣服，眼圈就红了，“姜队长，你看看，我们一家人没脸见你呀。”

姜水清知道这个地方来往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拉了老汉到一个僻静处，站住脚，问，“贾叔，俺娘还说你们咋就不打招呼就走了呢？”

“说出来真是丢死人了！你说说，你给她安排了那么好的工作，可是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一天到晚不在家里吃饭，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到一年时间，她把自己手里的那点儿钱花得干干净净。开始我和你婶子不知道她手里到底有多少钱，反正有我们吃的就行。可是看着她花钱像流水一样，也说过几次，可是人家不听。这不是马上到年底了，突然她说不在清水公司干了，她找了一家工资高的公司，况且还是在省城，叫我们跟着她去了大城市。可是不到半个月，突然之间把我们打发回家，说是没钱付房租了。你说说这是咋回事儿呀？”彩莲他爹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看得出来，老汉非常生气。嘴角都是一颤一颤的。

“那你们知道彩莲到底去了哪里？”姜水清就问。

“过年她打电话回来了，问了也没说，还不是听别人说她去了南方。姜队长，彩莲这闺女这一辈子恐怕是毁了，可是她怎么样，我们也管不着，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她妹子也领出去，你说说这可咋弄啊！”

“这事儿你咋不给厉队长说一下？”姜水清说。

“咋会没说呢，年前都说了，可是人家是队长，说是彩莲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看到人家这口气，我也就算了。姜队长，你回来了，你帮我问问，看俺闺女到底出去干啥去了！”看到他急头怪脑的样子，姜水清有一种直觉，似乎这老汉没有把知道的情况全部说出来，他不说，姜水清也不便问，自己不是队长，最多算是彩莲过去公司的经理。

“中，我知道了，回头我问问，要是我打听到彩莲的下落，一定说服她给家里联系！”姜水清除了这样安慰他暂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姜水清回来，国辉已经在院子里，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像个大干部一样，“咋不进屋呢？”姜水清过去跟国辉打交道不多，见面也就是知道是方庄村的人，今天他当了组长，突然觉得这个国辉好像有点当官的派头。

“俺伯去茅厕了！”说着他也就跟从姜水清进了屋。

“听说你想谈谈荒地的事儿？”国辉还是挺勇敢，见到水清，没有任何陌生感，直接问。

“都一样。关于古村落的事儿，你咋看？”姜水清想直接谈古村落工程的事儿。

“我说了，配合，只是厉逹他们不积极，我能有啥办法？”

“这么说，厉逹为啥不同意？”

“这个我不知道。你们生产队如今财大气粗，好像我们大家都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我们只有被呼来喊去的份儿。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是我猜想肯定是利益问题呗！”看来这个国辉跟魏长顺还真是相像，做事磊落大方，不扭扭捏捏。可惜了，他是后队的人，这种人应该是可以有大用场的。

“那我问你，你听说两个生产队合并的事儿吗？”

“正式的，没有。从来没人找过我谈这事儿，但是私底下我听说过。我也觉得奇怪，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儿，怎么就会只有小道消息，桌面上没人通知我呢？”

“这么说，你们愿意？”

“愿意是愿意，但是我也问过大家，都担心合并了被你们队里的人瞧不起，待遇不一样，受到歧视。”

“这个不用担心，早期吴队长领着一帮人不是融入到了我们队里，到现在不也是也挺好的。”姜水清把吴凡圭前几年融合的事情当成个例子。

“这个嘛，大概你整天不在家，可能还不知道，那些人在村子里同样也是被歧视的，只是现在日子好过一些，没人愿意出面说这事儿罢了！”国辉不同意姜水清的说法。

“你说说具体都有哪些歧视？”姜水清觉得自己掌握的情况和实际情况差距挺大。

“先说年底分红吧，开始说了三年的过渡期，分红比例不一样，这样他们都认了。可是据我知道，到今天恐怕还是按照过去那个比例，你说人家会不生气？”

“还有呢？”

“以前你在的时候，我知道五保户，或者谁家里出了灾遭了难，多少都会救助一点，现在这事儿几乎是没人管。最严重的是小孩儿上学的事情，我们村小学校撤了，这个你肯定会知道，对吧？”国辉看到姜水清点头，就继续说，“可是，村上还有一部分小孩儿没有搬到城里去，这样他们就必须需到右岸村去上学。你说，六七岁的孩子，过河跑二里路上学，谁家大人不担心，加上现在都是要求一个独生子女的，万一出点啥事儿，岂不是哭都来不及吗？”说到激动处，国辉就站起来说。

“这事儿我知道，不是说两个队长商量过吗？”

“姜队长，那不是商量，是通知！还不是你们队里着急使用小学校那个地方，开个什么饭店吗？”

“那饭店不是生产队里开的！”姜水清争辩。

“你还是问清楚点吧，不是生产队，但是打着生产队的旗号。这个我就不多说了，反正说了也没用。今天你问起来，我就觉得好多事儿不公平。听说过去你曾经让落实一个不成文的补助，说是私下给那些超生的家庭补助一半，你要是有空，你可以打听一下，看看落实的咋样，我保管你会惊掉下巴的！”

姜水清不想听下去了，他相信国辉说的这些事儿，肯定不会是胡说八道的，多少会有缘由的，无风不起浪，姜水清心里明镜似的。不过，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看来让厉逹回来任队长，仍然没有多大改变。

合并的事情姜水清心里有了数，接下来怎么做通自己队里干部的工作，他需要花点功夫，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是一个村子长远发展的问题。至于国辉提到的那些具体问题，姜水清暂时还没有精力去过问。他需要找时间和机会了解这些情况。不过，他也相信大体上队里的规定还是能够得到执行，部分执行中不完善的地方一定还有，就像今天他见到自己族爷爷那里没有电一样。他心里就在想，如何让村子合并以后管理上一个台阶，这是到了不得不考虑的时候了。

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小川帮助把城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搬到了方庄村，这样岳母娘就算是安心在村子里住下来，姜水清才放心地回去上班。

岳母娘是安排好了，可是姜水清回到城里家里，觉得这里空落落的，一个人住这么大一个房子，下班回来还真不习惯。于是，他就想打电话给龚明，可是拿起电话，觉得不妥，龚明不是还有个儿子吗，这孩子如今成了黑人，不仅没有户口，就是连见个人都不敢。他就想，总得想个办法让儿子有个正当的户口才对，那么最容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领个结婚证，很快就可以解决户口问题。可是龚明的表现越来越让姜水清看不懂，或者说忍受不了，自从过年她父母离开后，经常不去水清妈妈那里，让妈妈三天两头打电话给水清告状。可是告状也没用，这样下去，说不了妈妈还会回到巴黎去，本来她待在鼎州就是为了孙子，如今每天见不到孙子还要受气，她怎么肯受这样的气。

正坐在家里纳闷呢，贾桂玲敲门进来，“没吃饭的吧，我来给你做饭呢！”贾桂玲笑嘻嘻的。

“不用，赶紧回家去，我一会儿到门口随便吃一口就中！”姜水清不想让贾桂玲在这里，如今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个贾桂玲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他不想做出任何对不起燕九兄弟的事情。

可是贾桂玲不管那么多，这里她再熟悉不过，跟自己家里差不多，也不管姜水清同意不同意，直接进了厨房，姜水清就拿起电话，打给燕九，“兄弟，来吧，家里喝一杯！”

很快，饭还没做好，燕九就到了，进门就说，“水清，干嘛在家里喝酒，多麻烦，走吧，咱们出去！”

姜水清摆摆手，说，“贾经理专门下厨房做菜，叫我打电话请你过来的！”

“你不开玩笑？”说完，燕九也去厨房看看，确实贾桂玲在忙活。其实，这些话大部分贾桂玲都听到了，尽管她心里不甘，可是也没办法，目前她和燕九还是夫妻，如果真的要下决心离婚，暂时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如果不离婚，她一天也不想看到燕九，她嫌他太土气。

酒菜上来，姜水清命令贾桂玲也坐下来一起吃，就这样三个人吃饭。开始大家应该是饿了，或者是贾桂玲手艺不错，反正谁也不说话，吃了半饱的时候，姜水清才开始举杯和他们两口子碰杯，“今天在我这里，我说你们听，我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我的看法，想吵架，你们回家去吵。同意就喝了这杯酒。不同意不喝我也不管！”

姜水清说完，率先将酒干了，然后亮了一下杯底。接着燕九也喝了，只有贾桂玲磨磨蹭蹭，看了几眼，才勉强喝了半杯，眼看要放下杯子，燕九就接过来，直接喝了，还说，“我兄弟说了，那就是命令！”

“我问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因为钱的事儿不和？”姜水清喝了酒，觉得有了胆量。

“也不是。家里还是有点钱，都是她当家的！”燕九这么说，那就意味着钱都在贾桂玲手里掌握。

“贾经理，我说一件你还不知道的事情，当年，我和我兄弟合伙承包煤矿，当时我们为了不让外边有太多的疑问，所以就一直对外保密。如今，煤矿被方庄村收购了，我也不用背你，这些钱都还在，我兄弟还是万元户，你担心啥呢？”姜水清说万元户只是客气一下，其实何止是万元呀，单是在燕九名下的就不是几十万了。

“水清，我说过那些钱我不要，实际上我并没有真投入，不就是一辆汽车吗，不值钱的。”燕九赶紧接过话头。

这个时候的贾桂玲有点傻了，她以为她手里的钱已经是燕九的全部家产了，没想到这个家伙相信朋友，而不相信她这个老婆，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儿。这时候她就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提出来离婚，否则就算自己手里有了那几万块钱，可是也经不起花几年的，光靠死工资，是没办法过上人上人生活的。于是她再看燕九又觉得他也没有那么丑了。

姜水清请客的目的也就是让他们和好，他思来想去才想到这个问题，他知道这个出身贫寒的贾桂玲最看重的还是钱，否则那时候他也不会嫁给燕九，并且违背自己的承诺而直接撂了挑子投入到燕九的运输公司。看来今天这一招还真灵验，至少目前是有作用，吃完饭，姜水清不让他们收拾，把这小两口推出了自家院子。

姜水清在办公室里，写了一个大概的草案和日程，然后交给贾桂玲去安排，可是很快贾桂玲又回来了，“姜队长，你这个安排合适吗？”

姜水清觉得奇怪，自己苦思冥想了一个星期，才做出了这个安排，怎么到了贾桂玲那里会觉得不合适，就问，“怎么错了？”

“咱们队里干部出去，我觉得没问题，可是怎么让后队的干部也去，你不怕大家伙不高兴吗？”

“这个钱本来就是旅游公司那边出的，旅游项目是全村的，整个村子都享受它的红利。又不是我们清水公司支付，谁有意见，叫他来找我理论！”

贾桂玲知道自己考虑不周，赶紧退回去，可是很快，姜水清又接到厉逹的电话，“水清，你说让我们跟后队国辉他们一起出去旅游？”

“对呀，这是香港mike给你们的福利，怎么你不想去？”

“啊，这样子呀，我以为是你安排的，算了！”

“等等，这次出去你是带队的，每一个地方，mike那里都安排好了，一定要保证大家的安全，不许任何人掉队，不许路途中吵架。否则，我听说了，我会让会计把你们的旅游费用从年底分红里扣除的。”

“水清，你也太小看这些人了，大家在家里怎么闹，都可以，出门了，肯定是一直对外。你放心吧，这么好的事儿，大家听了都很兴奋，能够出去走走，看看大城市的发展，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代我们向mike说声谢谢。”

姜水清就偷偷地乐，mike就是我，我就是m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