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走了之
在晓芬家吃了饭回来,进了门,才知道自己男人回来了,廖平心里高兴,把晓芬问题解决了,同时间接地也等于解决了魏建新的问题。她看到水清在呼噜噜大睡,就推了一把,“你回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姜水清睡眼惺忪,半睁开眼迷瞪了一下,知道是廖平,就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脸朝里,继续睡。
“喂,我说你呢,没听见吗?”廖平笑着问。
“我是你学生吗?”水清本来不想答话,可是听了廖平的口气,觉得气不顺也就怼了一句。
“你这是怎么了?在窑上谁给你气受了?不应该呀,你可是那里的头头哇?咋啦?爹吵你了?”
“还有完没完,瞌睡死了!”姜水清说了这句话,一个晚上再也没有说话,廖平主动撩他,也毫无反应,结果弄得廖平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第二天起床,两个人多少有点陷入冷战的状态,只是廖平觉得奇怪,起床后先跟他说话,可是姜水清完全置之不理。她出去找爹娘问问,到底昨天她不在家都发生了什么。
“我爹呢?”来到厨房,廖平问。
“不在屋,就是出去了,他还能上哪儿?”
“昨天水清几点回来的?咋也不叫我一声?”女儿埋怨母亲。
“你爹不知道咋了,无缘无故就把水清叫回来喝酒,还叫我专门整了两个凉菜。”
“就他们两个,喝酒?”对于廖平来说,这是很少见的。
“不过,喝着喝着,后队的魏队长来了,三个人!”
廖平多少明白了,可是她还是觉得水清不应该为这事儿生气吧?这是好事儿,成人之美,积德行善的事呀,烧香磕头都求不来的福气呢!她转身进了自己房里,看到水清依然在睡觉,直接把被子扯了,“起来,给我说清楚干嘛不理我?”
姜水清几乎没穿衣服,只有一个小裤衩,天寒地冻,多冷啊,他用力把被子夺回来,仍然盖上,廖平也只是笑笑,没有继续捣乱,“你是不是听说啥事儿啦?昨天是不是魏队长来说啥了?”
“啥也没说!你不是当红娘去了?”水清终于开口说话了,廖平听了噗嗤一笑,知道这个男人吃醋了,或者说回家了,自己不在,生气了,她觉得心里有了底气。
“乖,我真的不知道你回来,”廖平扑到水清身上,隔着被子压住他,“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的,正好晓芬也没啥事儿,就一直待在她家里,后来她拉着我非要找那个建新讨个说法,没想到反而成了好事儿!”
“魏队长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管他怎么说,反正晓芬那头和建新都定下来了,咱们就等着喝喜酒吧!”听到廖平的解释,姜水清知道也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其实他心里真正窝火的是自己办了好事儿,还受到岳父的责备。今天他本应该一早爬起来到煤窑上去的,可是他就是不起床,看看这个岳父怎么处理他呢!
“吃饭了!”廖平娘在院子里吆喝一声。
小两口又一起出来,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儿一样,“俺爹呢?”廖平问。
“别管他,谁知道又晕到哪儿去了!水清不是得赶紧吃饭去窑上吗?”廖平娘对这个女婿最看重,现在比自己老公还要重要。
“我去门口看看!”廖平觉得不妥,就起身去了门口。大约过了五分钟,她回来了,“咱们吃吧,不知道爹去了哪里。”
随后两个妹子一起进来,吃了饭,三妹子廖朤就着急慌忙收拾书包要到学校去报到,这时候水清才知道今天是开学的日子。这样老四廖静和自己爱人廖平都要到学校去。
“你去吧,我可能今晚不回来!”
“啊,知道了,小心点!”廖平没有多想,就出门去了。
水清等岳父回来,可是等了一个多钟,也没见到人影,干脆直接出了家门,正要走出村子,看好碰到邮差,“喂,你是知青吧?姜水清的电报!”
听到说是电报,姜水清赶紧接过来,给人家邮差签了字,拆开电报封面,发现四个字,“母病速归”。落款是姜水红。只从过年妈妈过来闹腾了一阵子,这些日子他们一直没有通信,可是水清怎么也没想到妈妈居然会生病了,看来这一次生气还不小,所以他赶紧转身回家,收拾了一点简单的东西,给岳母打了个招呼,直接奔公社去坐汽车回鼎州去了。
这边廖硄一觉醒来,天还早,回忆到昨天晚上喝酒的事情,他还是记起了关于给公社高老师送煤的事情,他觉得这一次水清是做错了一件大事儿,不过他不是很在意,心里想只要弄清楚了,年轻人吗 ,头脑膨胀,犯一次错误不要紧,就是惩罚,了不得也就是扣几天的工分罢了,目前这个煤窑还真离不开他。
不过他从家里出来,开始是围着村子转了一圈,这是他作为队长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可是走着走着,他的腿不听使唤,居然朝着煤窑方向的小路走去。他自己都笑了,既然走了,干脆到煤窑上看看,同时也问一声,看看到底那件事儿是咋回事儿。煤窑上也不是水清一个人独揽大权,毕竟还有过磅的记账的,这些日子也没听到他们说啥呀?水清不可能这么大胆把这些人全部买通了吧?
漫步到了窑上,大家伙见到廖队长来了,一起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着实把他的女婿夸了一番,并且还说照这样下去,煤窑再过两年可能成了县里的大煤窑了。廖硄听了心里高兴,人家夸自己女婿等于间接地夸自己,他一高兴,就穿了工作服,戴上矿灯,跟工人一起到井下转了一圈,他这才发现,下面的确和自己早期恢复这个老井的时候不一样了。先不说巷道修得整整齐齐,并且还铺上了道轨,工人们现在不用在巷道里走动,上下工直接坐小罐笼就行了,方便又快捷。他觉得还是女婿年轻能干,比自己强多了。一个多小时,他上来,可是发现水清依然没到,虽然他没觉得有啥,也许水清外面有啥事儿需要协调,他叫来记账的问了情况,“听说去年过冬前你们给公社的高老师白送了一车煤?”
“公社高老师?”记账的似乎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他也不敢在队长面前瞎胡说,“队长,你等等,我查一下!”记账员开始在抽屉里翻腾开了,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有高老师的名字,“队长,没有哇,公社的话,就是主任有个户头,别的都是现金来拉煤的。”
“公社主任那里我知道,这是每年都要送的,四车,对不?”廖硄知道每年送四车煤算是公社挂了一个名字的回报,当然这是公开的,私下,廖硄还会根据当年的经营情况,给这个主任一点好处费。
“对,四车!没错!对着呢!”记账员见到和队长说的一样,也就啰嗦了几句。
廖硄一时间纳闷了,有过磅的,有记账员,平常水清作为头头是不参与这些事儿的,难道他敢绕开这两个人私下运煤给那个高老师吗?应该不会,那样做,为什么?高老师也不是他亲戚,至多就是廖平的业务领导。要是那样,他也没必要背着我吧?廖硄想不通了,最后他离开煤窑的时候,甚至还想过不会是水清这孩子私下掏腰包来讨好廖平的领导吧?
一进门,老婆子就说,“你去哪儿了?这都快该吃晌午饭了!等一会儿,我给你热饭去!”
“不吃了,我在窑上吃了一口!孩子们呢?”廖硄问孩子们呢,其实是想知道女婿去了哪里。
“该上学的上学去了,水清回省城了!”老婆子说得很随意,可是听到廖硄的耳朵里如同雷声,他第一反应,看来人家传说的小道消息是真的,这孩子回城办手续去了。
他丢下老婆子,直接去了小学校。
“我女儿呢?”进了小院,碰到吕老师,就问。
“等一下,廖平在上课,我叫她一声。”
很快,廖平出来,就问,“爹,你咋来了,有事儿?”
廖硄叫女儿从院子里走出来,才问,“水清呢?回省城了?”
“没有哇!早上吃完饭我出来,好像没听他说呀!”廖平也不冷静了,“爹,这是谁说的?”
“你娘啊,能有错吗?”
这样一说,廖平也有点着急,急忙回家问娘是咋回事儿,结果可以知道,水清的确是告诉她回省城去了。
这下廖家父女俩觉得完了,一个是认为水清一定是回去办理工作手续,另一个是认为水清还是在生她的气。
下午两三点钟,姜水清回到了省城的家,屋里却是没有人,问了邻居才知道妈妈是真的住院了,所以才赶紧跑去医院。到了住院部,见到妹妹守在妈妈身边,有说有笑,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他就把脸兜下来了。“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住院了呢?”也不知道他是对自己妈妈说的,还是对妹妹说的。
“好啥呀?昨天妈妈高烧到三十九度五,从早上到下午一直昏迷不醒,我都快吓死了,要不是小禹提醒我,我让他去给你发了电报。你说万一咱妈有点好歹,我怎么给你交代。”
“水红,你说啥呢,妈妈身体好好的,发个烧,很正常,怎么就会有点好歹呢。妈还年轻,还没活够呢,不想死!”
“妈,你说啥呢!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不要那么拼命,那么拼命弄坏了身体不值。”水红也不管自己哥哥,就跟妈妈斗起嘴来。
姜水清看着妈妈和妹妹,也不明白两个人说的什么,因为在过年的时候,他知道妈妈在等待重新分配工作,可是后来因为那件事儿,一直也没有通信,所以妈妈到底上班了没有,去了哪里上班,水清一点不知道。等到那母女俩说够了,好像才想起来姜水清,“水清,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妈,刚才水红不是说了,她让小禹发了电报,”说着,他把电报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妈妈田茗看,结果田茗接过来看了,哈哈大笑,“你们也真能折腾!”
笑完,田茗才想起来,问,“回家了没有?”
“回了,没人才过来的。”
“那吃饭了没有?”毕竟是妈妈,虽然对这个儿子相当生气,下决心这辈子都不理这个儿子了,可是当见到儿子的时候,这个做母亲的,不可能一直装作不知道。
姜水清的确是没吃饭,可是知道妈妈生病,一路上很担心,根本就没想到要吃饭的事情,这时候,妈妈问了,他才感觉到饿。不争气的肚子也随之咕噜噜地响,妈妈和水红都听到了,水红还捂住嘴笑,“这个钱,拿着,去门口吃点东西!”
“不用,妈,我有钱!”姜水清在方庄村受了气,这一刻他看着妈妈对他这么好,眼泪不争气地在眼圈里打转。
“拿着,我知道你有钱,这是妈妈给的!”
姜水清接过妈妈给的十块钱,出了病房。抹了一下眼泪,心里甜滋滋的。
隔了一天,田茗也就出院了,姜水清知道妈妈也就是感冒了。像妹妹说的那样,刚到一个新单位上班,又是对外经贸单位,田茗过去不熟悉这个行业,所以所有的文件资料流程都是新的,这样刚上班这些日子,她几乎是天天加班,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应该知道东西了解清楚,否则她这个常务副主任等于白当了。也就是因为太拼命,所以她被累垮了,正好感冒,所以就很严重。不过,第二天不烧了,就可以出院了,水红说啥也不同意,让妈妈做了全身的检查,没有毛病,才算在第三天,也就是姜水清到来的第二天出了院。
“妈,祝贺你!”
“有啥祝贺的,反正都是革命工作,都是公仆!”妈妈田茗的确是这样认为的,这一点作为儿子姜水清看得出来,不管是过去妈妈被调去看大门,她也一样精神抖擞,认认真真,如今又回到领导岗位,也没见她有多高兴,依然是那股劲头,要把工作做好。在他们这一代人心目中,任何工作都是组织的需要,国家的需要,只要是国家的需要,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你上班我去看看你的新工作单位,行吗?”姜水清只是好奇,想知道经贸委什么样子,同时看看这对外的工作跟过去妈妈工作的妇女联合会有啥不一样的。
“行,儿子要去,那就去。不过到了我可没时间陪你,我让助理陪你转转。”
“放心吧,妈,我也不是小孩子,自己能转。”
“水清,坐下来,妈给你说件正经事儿!”见到儿子和自己的关系又回到过去的样子,这个做妈妈的就不得不认真把自己正在办理的事情给他讲清楚。看到妈妈这么严肃,水清不知道妈妈要说什么,凭他的直觉,很可能会与自己的爸爸有关。
“回来几天了,你也看到了,你妹妹跟小禹的关系那么亲近,本来你也是结了婚的人,你知道我不想让你妹妹跟你一样,到时候匆忙地结婚。所以,你没事儿跟她谈谈,要是想结婚,那就早点结婚。这样,妈就希望你能够早点回来,妈虽说不是很老,可是一个人在家里,有个小病小灾的,总得有个人知道哇!”
看来这个妈妈改变了策略,不过这个时候姜水清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妈,你身体这么好,感冒是每个人都会的,再说我妹妹就是结婚还不仍然在这个城市里,只要你一个电话,十分钟二十钟一定能赶过来!”
“等你妹妹将来有了家有了孩子,人家是姓禹家的媳妇,怎么可以说来就来呢?”妈妈在诱导儿子,多动脑子想想。“人这一辈子,生儿育女,不就是为了防老吗!你们小时候,我们领着你们,去公园玩儿,多开心,可是妈妈已经快五十岁了,慢慢就进入了老年,要是你爸爸在,我还能有个伴儿,你们跑到哪里我都不会攀扯你们。可是,你爸他生死不明,我也靠不住,你说,我生个儿子干啥用啊?”说到这里,妈妈田茗装作抹眼泪,不过从指头缝里她还是看了一下自己儿子的反应。
“妈,我不是你儿子吗?如今交通比过去方便多了,你看今天不到五个钟头我就到了。只不过,你刚才说爸爸他生死不明,到底是咋回事儿,过去你不是说跟爸爸离婚了,没有了关系吗?”其实这才是姜水清最关心的话题。
“水清,你真的就不管妈妈的死活吗?”田茗见到这个办法达不到目的,好像自己儿子根本就不上套,所以干脆直接用母亲的权力来要挟儿子。
“妈,你说哪儿去了,我接到电报,不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一路上我都为你担心呢。”
“那好,担心好,我感谢了,我也给你说吧,正好县里的新派去的书记是爸爸当年的秘书,我已经给他打过招呼,我估计最近他会找你谈话的。”
妈妈终于说出了谜底,姜水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岳父那么紧张,看来无风不起浪,一点不假,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一心扑在煤窑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这个时候,他的确觉得挺矛盾,上一次,也就是半年前,他回来的时候,态度非常坚定,坚决不回城里,可是这一次让岳父误解自己,还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他觉得很受伤,所以他心底里多少还是考虑了妈妈的意见。
田茗见到儿子不说话,知道他动了心,就说,“这样,这几天我上班,要是你没事儿,去找一下研究所,看看你爸爸的事情,我也打听到不少消息,有人说没了,有人说不是,可是如今上面已经换了环境,我的工作都得到了落实,那你爸爸的问题也应该落实才对!”
“妈,到现在你也没给我说过,我爸到底是为啥从市长位置上给撸下来的?”
“还不是因为你姥姥家,过去是资本家。可是你知道的,你姥爷是红色资本家,在解放初期是为国家立过功的。可是有人利用了这个事情,结果你爸爸就去了研究所。不过研究所也是工作,到哪儿都没啥说,可是事情越来越复杂,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结果我就被弄去了看大门,你爸爸就被下放到一个五七农场。后来,听说要搞一个项目,你爸就去了那里,再往后就传来各种消息,又说你爸不在了,又说你爸在从事秘密工作。你知道的,咱们国家一旦涉及秘密两个字儿,任何人任何级别的干部也都不敢乱问,否则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那也用不着离婚呀?”姜水清听到妈妈说了过去从来不说的历史,就进一步想知道更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