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布局

火熄了，姜水清觉得躺着没啥意思，就翻身起来，“你看书吧，我去找找李干事！”说着就要出去，被廖平叫住，“就这样出去，也不洗把脸？”

姜水清无奈去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洗脸盆架上的搪瓷盆里，直接用手捧了水在脸上湿了一下，就算是洗了。不过，听到水响，廖平大概在为解析几何头疼呢，也就没多说啥。

姜水清出了门，就看到代主任刚从一个房间的门口出来，他赶紧又退回来，他似乎觉得这样让代主任看到不好，或者说让代主任知道他看到他出来不好，因为在代主任身后还有一个女人，只是露了个脑袋，见代主任走了，赶紧缩回去，关了门。

等代主任消失在前面一排平房的拐角处，姜水清才低着头，朝前面走去。他先是来到李干事的办公室，屋里是空的，没有一个人，等了几分钟，仍然没人过来，想问一下都没有人。没办法，他只有到代主任办公室去，一进屋，就发现代主任办公室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一下子姜水清也说不出哪里变了，“哎呀，水清，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代主任一如既往，很热情。

“代主任，我有事情给你汇报！”

“坐，坐。千万别说汇报，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有事说事儿，不分职务高低。”

姜水清没有马上坐下，而是掏出挎包里的那份协议，正准备给代主任，见他拿了竹暖水壶去倒开水，赶紧顺手把协议放在桌子上，接过水壶，说，“代主任，让我来！”

这一次，代主任没有说职务高低之类的话，把水壶给了姜水清，自己转到桌子后边的木椅子上坐下来，“水清啊，煤矿转制的事儿需要多久？”

“一两个月吧！”

“要快，拖久了容易起变化！”

“嗯，知道！”

“公社这里我考虑了，等你转制完成，派去一个联络员，你没意见吧？”这时候正好姜水清把代主任的茶杯倒上开水，听到这个话，他看了一眼，然后在另外一个杯子里倒完水，把暖水壶放回原来的位置上，才说，“那欢迎啊！”

“真心的？”代主任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怎么能看不出姜水清的小心思，他刚才没有马上回答，肯定是有点想法，“水清，你千万不要多心，既然是打了公社的旗号，公社这里早晚不派个人，也说不过去。再说了，公社不是也有利益所在吗？”

“代主任，你多心了，我真的没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我不管你是真同意还是假同意，人肯定是要过去的。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这个人在，你会减少很多麻烦。不说这个了，说点儿好事儿，我上次去你们煤窑看了，你们那里的电线不行，不光是不规范，就是利用你们村子的变压器功率也不够，我给相关部门打过招呼了，给你们另外拉一个线路过去，单独安装一个变压器，费用吗，你就不用操心了！但是，从变压器出来，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姜水清一听，心花怒放，当初扯这些电线过去的时候，是他经手的，他知道这需要一笔不大不小的钱，再加上变压器，恐怕就是一笔大钱，代主任这么支持煤矿，他很感激，“代主任，真的谢谢你，真不知道说啥好！”

“啥也不用说，你们赶紧把煤矿做大，多卖煤，多挣钱，当然公社这里也能多分一点，我也可以给公社这干部多办一点福利！”其实也是，作为公社的一把手，如果手下的干部高兴了，他的工作也就好做多了。

姜水清这次没再说谢谢了，谢谢说多了就显得太外气了，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个代主任是真心实意在帮助自己的。所以他只是笑笑，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刚才说有事儿？”

“啊，这个！”姜水清摸了座位上的挎包，心里一阵紧张，协议没有了，可是他抬头一瞧，办公桌的一角就是他的协议，赶紧拿起来递过去，“我们村不是有两个生产队吗，我这个队里搞煤窑，我担心将来有麻烦，预先弄了个协议。”

代主任拿住协议，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看着姜水清笑了，“你是咋让那个魏队长同意的？”

“也不是，魏队长那个队里没有钱投资，所以这几年我爹在的时候，也都跟他说了，可是一直他们没有兴趣。再说，魏队长更看重开些荒地，所以北山那里坡上开荒地更合适，这样各取所需，谁也不吃亏！”姜水清好不容易圆了一个谎，其实道理是这样子的，可是当初说服魏队长签协议的时候，他也是有点连说带哄的意思，并且还答应了一些条件，这些事儿说啥也不能告诉代主任。

“行，只要你们村里同意，我这里没啥，只是你有没有给大队支书说过？”

“没有！”姜水清不是没说过，而是不想说。

“嗯，我想想看。也罢，协议呢，抄一份，留个底儿，一会儿你去找一下李干事，在他那里登记一下，也就算公社这里知道这个事儿。”事情办完了，姜水清就要去找李干事，可是代主任又问，“水清，我可是看见你爱人在公社宿舍这里住呢，不是吗？”

“啊，是！”

“怎么有难处，也不给我说一声？”代主任声音很正式。

“这样子，代主任，我也是今天来了才知道，她住在这里，这是她同学的弟弟的宿舍，说是暂时不用，所以她就暂住一段时间！”

“你可见过她同学的弟弟？”

姜水清觉得代主任的话里有话，赶紧摇头。

“这样吧，我如今也在后排宿舍住，你嫂子来了，等一会儿你先去找李干事。既然来了，晚上就不要急着回去，在这里过一夜，陪陪老婆，晚饭我让你嫂子张罗一下！”

姜水清听说那个女人是人家代主任的爱人，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很龌龊，居然想歪了，所以他赶紧答应，“好的，听代主任安排！”

姜水清赶紧去找李干事，似乎今天在代主任屋里有一种压抑感，说不清楚为什么，过去好像没有过这种感觉。见到李干事，办公室有别人在，他放低声音，把要办的事情说了，李干事就说，“这事儿不急，你放这儿吧，随后我来安排！”

说着，李干事收了协议，放进抽屉里，然后拉住水清，到了院子里，在一个貌似花坛的地方，坐在上面，“水清，听说你也要去参加高考？”

“你听谁说的？”

“还谁说的，你爱人廖平不是在这里吗，还能有谁呀？难道代主任没问你这件事儿吗？”

“没有哇！”李干事这样问，姜水清才觉得奇怪。就是哇，代主任应该问才对，可是他居然没问。

“我问你，你是不是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和李干事经过岳父那件事儿，算是成了好朋友，几乎是无话不说了。

“反正我看应该是吧，好歹是个机会，要是考不上，那是我没本事，将来不会后悔，你说呢？”

“这个去考试，很正常，关键是你是生产队长，你那里还有公社重点支持的项目，你要是走了，这个问题可能就大了，我估计代主任可能是等着让你自己跟他汇报呢？”李干事推心置腹，毕竟他身处官场，而姜水清不一样，而是置身事外。

“这样说，也可能，代主任约了晚上去他家里吃饭。不中，到时候我就非正式给他说说我的想法。”

“不管咋说，早说早好，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可是关系好不能代表可以不说。还有，说之前，你可要考虑好了，你真要是走了，谁来接你的班，这个话题一定是和你考学联系在一起的。”

说到这个问题，姜水清还是挺佩服这个李干事的，平常他过来，总是看着他无所事事，从心眼里，要不是那次他帮了自己，姜水清多少还有点瞧不起这个公社的小干事，可是没想到他的心思这么缜密，把一切事情的细节都考虑到了。“这个嘛，我还真是没有认真考虑过。不过，有一点，我知道，这个世界离了谁地球照样都会转！”

“那不是，转跟转还不一样，转得慢，转偏了，转到沟里了，都有可能！”李干事不同意姜水清的观点。“就说你们村子，两个生产队，地是一样的，人口也差不多，就因为队长不同，结果就不同，不是我瞎说的吧？”

“也是！我们村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不是有个助理队长，就是过去的副队长，你也见过，这个人当初我有点小看了，经过这半年多的磨合，我觉得郝发财还是不错的一个人选，只是管理一个生产队，应该足够了。我目前就是缺一个能够管理煤矿的人选。”

“上一次你不是说有个班长，正在培养吗？”李干事回忆过去他们的交流。

“你说那个厉逹吧，管理煤井下面的事儿，合适，要是煤矿扩大了，恐怕眼光还是太有局限性。再说，他小学毕业，从来没有出过咱们公社这片地盘。你知道，要是按照我们通过的计划，恐怕三五年，这个煤矿也可能会有上百号人，光是管人，都是一门大学问。就算是厉逹可以，仍然还是需要配上几个能干的人！”姜水清目前就这么几个人可以用，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去上学了，煤窑的事情最是让他担心。

“也不急，就是要去上学我估计恐怕也还需要一年时间，趁现在你还在，赶紧培养人。”说完，李干事拍了一下水清的肩膀。

“李干事，你说我爱人在公社院里住着，会不会影响不好？”姜水清突然想到这件事儿，他觉得问这个李干事比和代主任谈，更加随意。

“你说你爱人在咱们这里住？不知道哇！住谁的房间？”看来李干事不知道。

“啊，刚来住，才两三天。可能她晚上去上课，白天在房间里不出来，没机会碰到！”

“你还没说哪个房间呢？”

“你干嘛？不告诉你，暂时保密！”

“姜水清，太外气了不是？不把我当朋友看？我的意思是我在这里也有一间房，很少在里边住。你要是告诉我，可以住我的房间呀！”李干事急了，让姜水清误解，心里不舒服。

“对不起。你家不是在县城吗，不住这里晚上还能回去吗？”

李干事看看姜水清，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不是说暂时保密吗？”可是李干事说了暂时保密，马上又说，“我不是在这里谈了个女朋友吗，有时候去她那里住！”

“哈哈，没有驾照，就上路了？”姜水清多少还是有点激动，声音自然高了一点。

“别那么大声，虽然有人知道，可是这种事儿还是保密为好！”

晚上按照约定不到六点就到代主任家去吃饭。见了面，姜水清才发现代主任老婆，也就是嫂子，相当年轻，看起来不会比廖平大了，或者说比廖平还要小几岁，在大街上说是一个学生，谁也不会不信。不过，这个嫂子的手艺真好，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这让姜水清很羡慕，他知道廖平也算是会做点简单的饭菜，毕竟农村里，谁不会戳挤点东西，否则大人去地里不能按时回来，孩子们在家里不做饭就没饭吃，就得挨饿。可是要是跟这位嫂子比起来，那可不是一个水平。眼看到了六点半，廖平起身要去学校，大家也不客气，那个嫂子就出来送她，结果算是认识了，直接去头上的房间里认了门。

这边，姜水清趁机就把自己打算考学的想法跟代主任谈了，代主任听了非常高兴，他觉得他没看错人，这个水清很值得信任。“水清，不用着急。两条腿走路，一边培养，一边参加考试。如果考上了，就走，如果没考上，咱就安心发展咱们的事业！”

“那代主任，嫂子也会参加考试吗？”姜水清不知道哪根儿神经坏了，居然问起了主任家里的私事儿。

没想到代主任高兴，高声说，“你说爱芳呀，我想让她考哇，可是她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呀？”代主任似乎笑得停不下来，等嫂子也就是爱芳进来，代主任才忍住笑，“爱芳，姜队长说你也应该去参加高考呢！”

“老代，你明明知道我连初中没念完，我考个啥呀！”爱芳可能就是没有上完初中，说话的时候的底气明显不足。

“听到没？我给你私下透露一个信息，我不是要给你派个联络员吗，那就是她哥哥！”

这一夜，是在代主任家里，两个人说了很多话，同时也喝了不少老白干，喝到最后，姜水清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廖平那间屋里睡觉的。一直到了天亮，他醒过来，发现廖平已经起来去买早餐了。姜水清心里就那么后悔呀，本来自己老婆留自己在这里多住一夜，可是自己却喝得烂醉如泥，好事儿都耽误了。可是，今天无论怎样他也必须回去，家里太多事儿等着他去办呢！

不一会儿，廖平回来了，打扮得很精致，姜水清免不了多看几眼，心里把廖平跟爱芳比较，觉得自己老婆还是要比爱芳耐看，虽说爱芳看上去年轻一些，可是气质还是输给自己老婆一点儿，所以，姜水清心里上就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干嘛这么高兴？快吃饭！”

“干嘛那么着急？”姜水清有点耍赖。

“吃完饭，回家！”

“你也要回去吗？”

“对呀，老师说了，让回去开介绍信，可能这两天文件就要下来，马上开始报名了！”

“啊，真的呀？”姜水清好无语，昨天还在说有一年时间呢，如今就要开始报名了。“你老师有没有说几时考试？”

“说不准，也可能过年的时候，也可能到了五一节吧！”

“啊，对了，昨天晚上那个嫂子，过来给我说，她哥哥准备到我们煤窑上去，还说让你多照顾照顾！”廖平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赶紧说了。

“嗯，知道了！”

“水清，按理说，我不该管你的事儿，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煤窑改制是好事儿，可是你也要多个心眼。不能将来弄成给公社打工的！”

“放心吧，不可能！多一个人，等于我们多招了一个工人，煤窑上马上就会对外招工呢！魏建立都会去窑上干活呢！”姜水清根本觉得廖平的提醒没必要。说到这儿，姜水清觉得似乎意犹未尽，又补充了一句，“我说，廖平，能不能别操那么多心，心操多了，容易老的！”

“老就老了，反正我已经有了你，也不打算去街上招蜂引蝶了！”

“算了吧，我怎么看你到了这里穿衣服都不一样了，还说不招蜂引蝶？”

“怎么，吃醋了？在我们同学中，那些女孩子你要是见了，我最是乡巴佬最土里吧唧的一个！”

“好哇，这么说，我哪一天还真要去见见，看看这个老婆怎么就成了最土的一个？”

“不行，不许去！”

“怎么，怕了？怕我勾引人家？”

“不是，是怕人家勾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