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代世界03
一场大火,三具尸首就成了林涵腰间的一个瓦罐,粗糙的瓦砾顺着行走间来回晃荡,膈着林涵没有二两肉的胯骨生疼。
天色大暗,林涵就近寻了一间屋子。
敲了门,没有人应答,爬了墙头进去才发现屋主已经病死在屋内了,一屋子的人四散地或躺或趴在主屋里。
将就着在厨房挨着灶台睡了一晚,早起居然还在柴火堆下发现了几个土豆可以充作口粮。
为了感谢屋主的救命之恩,林涵将一屋人搬到院子里,打算一起焚烧了,再将骨灰埋在他家的园子里。
一连搬了三具尸体,不是年幼的孩童就是两颊饿得凹陷的妇人。
等搬到第四具尸体时,入手温热的触感吓得林涵一抖。
林涵俯身掀开杂乱的遮掩住面容的发丝,只见到一张瘦弱却仍看得出清朗俊秀的少年面庞,看样子似乎比自己这副身躯还要小上几岁。
“为何不出声?”
少年紧闭双眸,若不是还在颤动的睫毛,林涵只怕以为他已昏死过去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见少年不回答,林涵开口解释了两句:“时疫病人的尸体需要焚烧,以防止传染他人。但你既然还活着,便好生休养着吧。”
说着,便将其搬到了灶台旁,借着燃起的柴火取暖。
林涵打算继续搬运未完的尸体,起身却被那少年拉住了衣角。
只听得那少年细碎的声音:“冲……冲我来,不要……不要伤害他们……”
“他们已经死了。”林涵陈述着事实,死了,没有了知觉,自然也造不成什么伤害了。
“没了尸首……九泉之下,他们如何安息……”
“这世间并无鬼神。”林涵说完,可那少年仍是死死攥住林涵的衣角,显然不信的样子。
林涵叹了口气问道:“就算是有,你此番模样,他们又怎么可能安息?”
如果,如果爷爷真的成了鬼,他见到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又会如何?
少年毕竟还是年幼,如此一想,便觉得愈发地痛苦难挨,一股腥热从喉间涌了上来。
只见他蜷缩起整个身子,头抵着砖石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却仍是不肯睁眼,只有难忍的泪水从眼角砸了下来。
林涵叹息一声,不过又是一个在时疫中失去了家的孩子罢了。
将满屋的尸体拖到后院的棚下,既遮风雪又可借助室外的温度拖延几分尸首腐化的速度。
来回几次,林涵只觉自己头脑发昏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就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虚渺之间时,再睁眼,自己却又还是林涵。
既然还是林涵,那便还是要吃食的。
林涵在柴火堆底下摸出几颗石子大的土豆,终究是舍不得烤熟了。
拿了瓦罐,挑了一个土豆连皮一起混着雪水霍霍成混浊的黄汤。连点盐巴都没有,只是将水煮沸了,就算是成了。
林涵喝了一碗下去,温热的感觉顺流而下,身子也熨帖了许多。
又将瓦罐底浓稠些的倒了出来,本来就不大的碗因为有了缺口,只能盛下浅浅的一个底。
“吃一口吧。”林涵对着少年说道。
黄汤递到嘴边,那少年还是紧闭着双眼不肯动弹。林涵便捏住少年的下巴,强行灌入。
少年体弱,连被呛住时的咳嗽也似蚊子般的轻哼。
林涵充耳不闻,将瓦罐里剩余的黄汤给两人分食了。
虽不裹腹,但好歹聊胜于无。
拨楞着剩下的几个土豆,林涵知道这些支撑不了多久。
可是自己吃了少年的口粮,就该偿还。想来少年的家人忍着饥寒也要留下这些口粮,也是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活下去的。
林涵望着蜷缩在角落的少年,索性拿了个锅铲当做趁手的武器便外出觅食去了。
如今是寒冬腊月,再加上时疫,根本找不到什么生计。
别说是赚取银两了,就是想讨口吃的也要防备自己被饿急眼的人带去煮了,就路边的树皮都被人扒干净了。
而目前林涵所在的附近就是乱葬岗,多得是裸露的尸体和废弃的茅草屋。
林涵一间一间地敲门过去。
若无回应,就一锅铲捅破窗户而入,祈望能搜刮到点儿余粮和过冬的衣物,再顺道把屋里的尸体连同附近的一同拖去焚了。
因着这沧县如今动乱的局面,在这城南地界还能存活的,不是苟延残喘就是性情剽悍。
故此林涵敲门若是得了回应,多半是被当成了歹人。不是大声地斥退,便是那家中幸存者举着木棍出门来打人驱赶了。
林涵还是一抹意识时,曾经路过一个世界,那里的人以武为尊,修行锻炼。
那时林涵对于他们可以凭身法飞檐走壁的技艺十分感兴趣,流连了许久。
如今有了身体,这活活饿死的躯壳自然算不上有什么筋骨天赋。
虽然做不到身轻如燕,不过好歹林涵知道些关窍,摔上那么几跤,吃过几次闷棍之后,便再没有人可以追得上她了。
深夜,东宫寝殿之内。
吉安刚刚送走了户部的王大人,回程便看到了一个小太监站立在宫门外,一个劲儿地点头,止不住的困劲儿。
吉安挥了挥手,身旁自然有眼力见的小太监将人押了下去。
如今东宫锋芒显露,就连端夜壶的差事,也多的是人来争抢。
一个不中用了,自然是有下一个来顶上的。
吉安踮脚轻声疾步进入殿内,便瞧见了傅子旭双手交叠,右手的大拇指来回抚摸掌心疤痕,正低头沉思。
那日梦魇之后,傅子旭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竟是毫无记忆。
只从母后那里得知自己大约是被人下了蛊,不仅当时的记忆全无,甚至于睡梦之中伤了自己。
母后爱子心切,听了有心人的进言,为了防止这种巫蛊之术再生事端,已然将这后宫上下彻查了一番。
从前还放任的暗线细作,如今无论大小过错,直接处死,一时间人人自危。
许是此法有了效果,傅子旭不再有梦魇自残的行为发生。
虽说蛊毒已解,可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傅子旭倒觉得与其整日防范,倒不如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尽数掌握在手中。
西北镇国公府的世子入宫伴读,十万两的军饷就从户部转到了军部;
沧县的时疫大患,傅子旭就出面以私库召集名医前往救治,再配以巡查使安抚民心。
傅子旭这是在积聚自己在朝堂和民间的声望。
傅子旭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父亲是天子,母亲是皇后,母族一脉更是掌握军权的朝中重臣。
虽说这些年外祖父隐退,几位叔伯也是远戍边关,但他们在军方的号召力从来不容小觑。
而傅子旭出生时更是日出东方,霞光万丈。阖宫上下见此意象,皆俯首恭贺。
皇上龙心大悦,以旭为其命名。
傅子旭所为嫡子,却非长子,但待到傅子旭年数渐长,其才智聪慧皇室子弟中无人可出其左。
十岁时便被立为太子,被准许出入御书房学习治理朝政。
算来入主东宫近十年,傅子旭并非没有见识过阴谋诡论,但却是第一次折在了上面,还不知背后主谋是何人。
可既然查探不出,那便不再纠结。
如今自己虽贵为太子,可仍有所顾虑。等自己踏上这至高点,再将有嫌疑的一一拿捏在手里就是了。
“殿下,即将前往沧县的巡查使叶大人到了。”吉安俯首提醒道。
傅子旭收敛心神,示意吉安将人带入。有许多事,注定要在今夜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