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离忧
白璃攸看着二人的痛苦之状,潸然泪下。
“他二人本不至于拼到如此地步。”她看着莫起,三年间的遭遇如走马观花般浮现眼前。
初次见面,他出言不逊,两人不打不相识。
三年三次同台比武,他虽然不敌,但每次他都舍命一搏。那绝望的眼神,亦如自己。
崖上一见,真正相识。他的机关鸟带给人希望。她想着,就算同他的机关鸟一起滑下高崖,粉身碎骨,也是不怕的。
再后来,冰冷的石室,逼仄天地,却另有一番温存。
她不知这种感情是什么,现在她只希望能为他做点什么,就像他为了保护自己义无反顾。
如果今夜便是最后一夜,那她便看不成祖母口中的景色了。虽有遗憾,但好歹是听过故事,听过故事,便和身临其境没什么差别罢,她这般安慰自己。
白璃攸想到此处,眼泪扑簌簌地淌下来,晶莹似珠。
白云山川远去。
浩瀚沙海缥缈不可及。
林深处,清涧流淌处,异域人家,炊烟袅袅不可捉摸。
驾一叶扁舟,趁冬雪,行至无垠湖心,温壶酒,或佳偶作伴,或挚友推盏,皆入画中。
今日,与良辰美景作别,也是与祖母作别,与梦作别。无柳枝相赠,唯有一舞,名曰“望月”。此舞堪慰白云山川、浩瀚沙海、林深人家、湖舟雪酒,以及带来这些的慈祥老者。
白璃攸自幼有过目不忘之能,被困石室的短短一夜,她已将《望月》熟记胸中,只是尚有许多不解之处。然而今日今时,此番情景,诸般不舍,诸般离忧,竟令她对秘籍中的心法口诀有所领悟。
一股淡然的离愁,久久不能释怀。
白璃攸依着招式舞起来,白月光撒下,她便如不沾染尘世的仙子,于黑夜中发出荧光。一招一式,令人观之静心如平湖,而每次变招时,便如同往平静的湖面掷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左煞好似陷入梦境一般,手边内力撤去,莫起莫洛二人摔在地上。不过他毕竟久经江湖,迷药、幻术都略懂一二,立马催动内功与之抗衡。然而白璃攸所施展的招数博大精深,每换一招,左煞都会如深梦惊醒一般,胸口压磐石,不能喘息。
黑暗中,不知名处的高人似乎便在等这一刻,等望月之舞。
这招不分敌我,就连无名也沉陷回忆之中,清泪两行,嘴角殷红流淌。
莫洛呆然望着起舞的女子,不禁惊叹她如何习得这般强大的武功。
莫起看向白璃攸,她的一举一动似轻风扶细柳,全然看不出咄咄逼人的攻势,只让人生出离别之意。或离人,或离乡,或离志,种种别离,萦绕心头,驱之不散。
此时此刻,虽境况凶险,然而月色正宜,佳人起舞,场中一时落针可闻。
莫起沉浸在舞姿中,目中含光,面上挂泪。苍白的过去没有什么好作别的,他想到的只是一段邂逅,一方石室,少女惬意的睡姿,手心的温存,以及她口中的大千世界。若跟这些作别,他一想,便心痛不已。
便在这么一个诀别的时刻,别月功法第三重的口诀不断在他心中回荡着。
密室中,他始终无法领悟这一重。并不是因为看不到望月之舞,而是感受不到,或是没有这般心境。
他循着这望月舞步催动全身真气,衣衫无风自鼓,数道真气不受控制,如离弦之箭贯体而出。
左煞被摄心魄,已无暇他顾,碰上这股强大的真气,只得强行用内力抵挡。
电光石火间十招已过,而莫起的真气却似无穷无尽,如万箭穿心般射向对方。
终于,左煞招架不住,喷出一团血雾,跪倒在地。
见强敌受挫,莫起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别月神功第三重,以望月为引,以真气为刀剑。这股真气之强,给他的经脉带来巨大负荷,令他痛苦不堪。
在场的每个人,但凡看了白璃攸的招式,便会不由自主代入其中。但是有些人仅仅是觉出这舞姿凄美,并不会受到内伤;另一些人则似被这功法抽了魂魄,面上血色时有时无,体内血气不受控制地冲撞经脉,从而遭受重创。
白璃攸顿悟的是望月中的“弄月”一式,此招式属于摄人心魄的幻术一类,奥妙之处在于静和动二者之间的转换。时而静,时而动。静则如万籁俱寂,使人心生超脱离世之意;动则使人生出七情六欲,又以天罚摧之。
而这动静之间的频频变换,正如这世间的无常世事、喜怒哀怨。越是经历此间种种,越是深陷其中,若非弄月止歇,永远不得脱困。
正因如此,那些心智尚浅、未经世事的少年,亦或是真正将万般诸事抛脑后的超脱之士,往往不会受到弄月的影响。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当此之时,黑暗中的高人终于现身。众人丝毫没注意到他是何时进到场中,如鬼魅般出现在白璃攸的身旁。
高人对白璃攸道:“女娃,你天资不错,弄月一式能悟到这般程度,已属难得。”
白璃攸承方才高人暗中相助之情,道:“感谢前辈出手相助!”
高人道:“谈不上帮忙,老朽便是来凑个热闹,顺便领略领略这望月神功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白璃攸谢过。
高人开门见山道:“老朽也不拐弯抹角了,做我徒弟如何?有我在,无论你想去哪里,没人能拦得住你。”
……
城墙之上,一众将士正严密注视着半山腰的一举一动,点点火光攒动下,那群黑色人影更神秘了。虎贲这边没人猜得到他们要做什么,只料定准没有好事罢了。
两位守城士兵低语着。
“你猜他们在做啥,神神秘秘的?”
“咱也不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诶!你说,他们是怎么把那么大的投石车搬到山上来的?昨日我可是看见了,好家伙,藏在密林里,得有七八丈高!”
“你可瞎说吧,还七八丈高,他们咋不上天呢?据我看也就两三丈高。”
“放屁!那么小的投石车,能从山腰打到咱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