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偏偏月亮只想奔我而来
杨清越带陈见去见小姨那天，陈见很淡定，他却有些紧张。
坐车过去的路上，他不停地跟陈见说话：“我小姨她人很好的，你别紧张。只是可能她话不是很多，如果她没怎么说话，你别觉得有什么，她也不怎么爱和我说，她性格就是这样……”
杨清越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陈见听了一路，最后抱着一大袋草莓下车的时候，她笑眯眯地回：“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到小姨了？”
陈见的一句话把杨清越问愣住了，他顿了两秒，才说：“回国以后，只有当天在机场见过，后来她一直很忙，就……”
杨清越心里有点慌。
现在小姨是他唯一的家人。
但是他其实不太知道怎样和小姨相处。
在国外的时候，他只在微信上和她聊天，可以组织好措辞才做出反应，让杨清越很从容。
小姨也会给他打电话，但是频率不高，最频繁的时候也就一个月能问候一次。
虽然每次通话时间也不长，她还总是忘记自己在微信上和她已经讲过的事情，但是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就像……
聊了很久的网友突然要线下面基了，没了网络的遮蔽，杨清越有点担心。
担心自己表现不好，小姨又会变成以前那种冷冷淡淡的模样。
“别紧张。”陈见对着他笑了笑，指了指手里的草莓，“小姨很喜欢吃草莓的，看在这个的份上，她也会欢迎我们的。”
闻言，杨清越非常错愕。
“你怎么知道小姨喜欢吃草莓？”
陈见对着他笑，却不回答。
直到杨清越抬手敲响了小姨家里的门，陈见才突然开口，冷不丁地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周末要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吗？”
“嗯？”
已经听到了门内的人拧把手的声音，杨清越不明所以地看向陈见，不明白她为什么在此时此刻提起这个话题。
门一打开，身穿棉质睡衣的小姨端着一杯热牛奶，神情平淡地看着两人，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杨清越，算是打了招呼。
陈见从杨清越身后探出头，对着小姨挥手，见状，小姨反而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说：“你来了。”
听到小姨的话，陈见笑得很开心，用力地点头。
小姨因陈见眉眼都柔和了几分，但她很快收回了视线，下巴微抬，丢下一句“鞋在这里，换了进来吧”，便转身往里走去。
杨清越很聪明，他看见小姨的反应，很快就猜到了一些东西。
他猛地回头，望向陈见，她笑吟吟地点头。
“最后一个秘密就是，我的精神科医生是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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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和他聊天的不是小姨。
是陈见。
所以小姨才常常会在电话里忘记他说过的话。
坐在沙发上的杨清越瞪着眼，视线不停地在宛如母女的两人之间打转，只觉得荒唐。
小姨沏好了一壶茶，倒了一杯递给杨清越，话却是对着陈见说的：“茶你就别喝了。待会给你热杯牛奶。”
“好的小姨。”
陈见乖乖地点头，对着小姨笑得很甜。
反倒像个局外人一样的杨清越喝茶都喝得不是滋味。
他抿了一口，还是没忍住，放下茶杯，问：“不是，啥情况啊，陈见，你小姨怎么叫得那么顺溜啊？”
整得她两才是亲戚，他跟个一个外人似的。
起身准备为陈见热牛奶的小姨扫了一眼杨清越，眼神不如对着陈见那么温柔，反而平添了一分冷淡。
她往厨房的方向走，边走边说：“如果不是你，她已经是我干女儿了。”
杨清越被这句话震得五雷轰顶。
他难以维持自己面部的表情，投向陈见的眼神里只有难以置信。
陈见挠了挠头，有些娇憨地解释道：“这件事三言两语可能说不清楚。长话短说的话就是……你出国以后，小姨有因为你来学校找我。结果当时我不是状态很不好吗，她发现了，就说让我挂她的号，去医院评估一下、开点药，然后还免费给我做心理疏导，时间久了，我就和小姨很熟悉了……”
对陈见而言，小姨是她很感激的医生，是她很信任的朋友，是她很依赖的长辈。
在失去妈妈的那段日子里，小姨就像是她的妈妈，陪在她身边，给她力量，甚至撕开自己的伤疤给她看，然后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见的世界一片荒芜，小姨因为杨清越而来，却因为陈见而留下。
“所以……和我聊天的人是你？”
“嗯。”陈见脸上浮起了歉意，她向杨清越道歉，“对不起，是我缠着小姨要这样做的。我……真的太想你了。”
怪不得。
一切都说通了。
小姨突然说自己原来的号不用了，让他重新加了她的微信。
小姨从来不在微信上过问他的生活，只是告诉他降温了，记得加衣服。
每次他有重要的事想和小姨商量，每当他说起一些相对私人的事情，她都从来只会说电话联系。
怪不得，微信上的小姨明明很关心他，却也仅仅是关心他，从来不多过问什么。
杨清越来不及消化自己的情绪，小姨就已经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出来，递给陈见。
然后看了看桌上的日历，眉目冷淡地开口：“杨月亮，今天带着陈陈去给你外公外婆扫一下墓吧。”
杨清越的身子一僵，他看向小姨，小姨却拿起了没看完的报纸，不再看他，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你回来以后都没去看过他们。过两天是你外婆的生日，带着陈陈去，也让她开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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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只把他们送到了坡脚。
她没下车，隔着车窗对杨清越说：“去吧，下来了再给我打电话。”
杨清越问她：“小姨，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小姨摇头，倒车：“不了，你们去吧。”
说完，车子启动，没等杨清越反应就消失在他的视线。
抱着花的陈见拉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小姨离开的杨清越，说：“走吧。”
外公外婆的坟一看就是经常清扫，没有杂草，非常干净。
旁边还放了一束新鲜的花。
杨清越才知道小姨已经提前来过了。
“外公外婆，我来看你们了。”杨清越一开口，声音就有几分哽咽。
已经过去一年了，他还是难以释怀。
陪了他那么久的人，说走就走了。
杨清越到现在也觉得很难过。
平复了一下情绪，他跪在坟前，又继续说道：“这是陈见。”
陈见也跟着他跪下，她把那束花放在两座坟的中间，郑重其事地说：“外公外婆好，我是陈见。”
她只说了一句，又侧头看向了杨清越。
杨清越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来。
他的眼眶已经完全红了。
说话的声音也有几分哑哑的，他揉了揉陈见的头，压着声线问：“怎么了？”
陈见似是被他的情绪感染，她收回视线，努力眨眼，不让自己的泪夺眶而出。
她小声地回他：“没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在坟前呆了很久。
杨清越没有说话，陈见也不吭声，她只是沉默地陪在他身边，握紧他的手。
过了好久，杨清越才突然开口问她：“我和你提起敬霁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ohh：突然觉得敬霁也还不错。】
回国之前，动摇过的杨清越曾这样给小姨发了讯息。
所以收到这条消息的陈见，当时在想什么？
陈见一愣，没想到他会蓦地这样问道。
默了很久，她才回他：“我在想，她能让你快乐的话，你们在一起，也挺好。”
杨清越深深地看着身旁的这个女生。
【一笑而过：所以和她在一起，你会开心吗？】
【一笑而过：那挺好的，跟着你的心走吧。】
【都结束了。】
所以，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她也没想过挽留。
杨清越长久的沉默让陈见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笑，问他：“对不起杨月亮，你是不是生气了？但我真的没想着窥探你的私生活。你以前的号码出国以后就没用了，我想着你肯定也不想再联系我，但是我真的很想你，想知道你在国外习不习惯，吃得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
陈见还在紧张不安地解释着。
杨清越定定地看着她，蓦地打断了她的话。
当着外公外婆的面，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陈见，你知道喜洲为什么是蓝色的吗？”
被打断的陈见有点愣，她摇头：“不知道，怎么了？”
垂着头的杨清越，刘海乖顺地贴在他的额，像一只顺毛的小猫咪，黏人又乖巧。
他说：“because I love you everyday.”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陈见瞳孔猛缩。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杨清越，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弯下腰咳个不停，脸蛋通红。
杨清越伸手拍着她的背，力度温柔，不容忽视的触感就像一只猫儿趴在她的背上撒娇。
他语气平静而坚定地对她说：“陈见，我答应你了。”
关于你追我，我答应你了。
“所以现在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共度余生？”
陈见猛地抬头，对上他的认真的眼，然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跳漏了不止一拍。
阳光落在他精致的眉眼，杨清越脸上的势在必得和她第一次见他的开学典礼时如出一辙。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她望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听着他说读书的意义是为了选择，那一刹，她的心也是漏了不止一拍。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她想，她不摘月亮。
因为月亮就应高悬天上。
而现在，看着眼前认真望着自己的杨清越，她没忍住，像第一次见他时那样，泪水从眼角悄然划落。
跨越了一个青春的眼泪终于滴到他的手上。
她握紧他的手，一边哭一边笑，然后坚定不移地回他。
“我愿意。”
那一刻，山河为她作证，陈见真的愿意和杨清越共度余生。
* * *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不摘月亮。”
偏偏月亮只想奔我而来。
从此以后，杨清越永远是陈见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