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鹿南

两人刚在一起不到一个月，暑假就像一道鸿沟，把热恋的情侣硬生生地劈开，只能靠着冰冷的电子设备交流。

杨清越老是会想起陈见。

但她好像并不是。

每次他在qq上问陈见在做什么，陈见都会隔了很久才回他。

【moonlight：学习。\/图片.jpg】

小小的书桌上摆了一堆书。

看起来她的暑假无聊而充实。

【ohh：你不出去玩玩？】

但杨清越看到她这个样子，并没有很开心。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陈见始终像一根紧绷的弦。

永远蓄势待发，永远竭尽全力。

杨清越为这样的陈见着迷。

同时也深深地担心。

过犹不及。

弦如果绷得太紧，就会断掉。

显然，陈见没有学会放松。

【moonlight：鹿南没什么好玩的。我想整理一下这学期的笔记，顺便预习下学期的课。】

意思是很忙，没有时间。

杨清越觉得自己有义务阻止陈见向一个学习机器发展的进程。

所以在七月中旬，他请了三天的假，踏上了去鹿南的路。

时隔两年重新回到鹿南这片土地。

他以为自己会百味交杂，结果没有。

只背着一个旅行包的杨清越十分平静。

唯有路过那个他住了那么多年的家时，心里漫过成吨的苦涩。

那一层楼，只有外公外婆的灯熄了。

最后一面，是他偷偷躲在病房门外，看见外婆费力地为外公换着纸尿裤。外婆额上的汗，外公眼角的泪，在病房灯光下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他不敢进去，也不能进去。

没人想见到他。

沉默地在外面看了很久。

穿着校服的他最终还是转身，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然后拨通小姨的电话，告诉她，愿意让她带自己走。

自那一别，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两位老人。

零零散散的消息，都只能从小姨口中听说。

小姨带他离开的时候，外婆没来送他。

只是托小姨给了他一个红包，带了一句话。

【清越，到了那边好好生活。勿挂念。】

就这么一句话，又有两个人，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割离。

时隔两年，站在楼下的杨清越一如当初的沉默，望着那扇紧紧关闭的窗看了很久，直到仰着的脖子已然酸涩，他才颓然低头，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阻止了那快要溢出眼泪。

沉默地来，沉默地离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不应该去打扰外公外婆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

-

大清早地，杨清越便从旅馆出发，赶往环北路。

前一天他告诉陈见早点起床，第二天早上8点30在大院门口来迎接惊喜，陈见还以为是给自己点的早饭，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不用，她平时不到8点就已经吃过早饭了。

杨清越否认后，她还冥思苦想猜了半天，什么都猜了个遍，偏偏没猜到他会来。

穿在陈旧老城里的杨清越，勾起一个饶有兴趣的笑。

他还挺好奇，陈见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老城的路还没来得及重修。

昨天半夜又下了雨。

坑坑洼洼的，一不小心就会溅了一身泥浆。

好不容易找到了佛锦大院，他一看时间，才七点。

陈见估计还没起床。

于是百无聊赖地在周围转了转，看到有老人在院子里下棋，也凑了过去。

冷不丁地出现一个年轻人，戴着老花镜的大爷看了他好几眼。

“小伙子，生面孔啊，来找人的？”

许是没想到大爷突然点到自己，杨清越神色一怔，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大方地点头：“对，来找女朋友。”

“呦。”对面的老爷子也乐了，一边吃掉大爷的车，一边八卦，“原来是拐走了我们大院的娃儿。你女朋友是哪户的啊？”

杨清越唇边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难得出现了如同小孩子般炫耀的心绪：“她叫陈见，您二老知道吗？”

“陈见？”

得意洋洋地又吃掉一个车的老爷子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一张脸皱皱巴巴的，似是在努力回想：“我们大院没有姓陈的啊……”

在杨清越身旁的大爷恶狠狠地吼着老爷子，气得吹鼻子瞪眼：“李老头，你好好看看，你怎么能吃掉我的车，你又想耍赖？”

老爷子一看蒙混不过去，又笑嘻嘻地把车放回了棋面，高明地转移话题：“看花眼了，我怎么可能会耍赖呢。对喽，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大院有叫陈见的女娃子？”

大爷见车归位，气都顺了不少。他满意地吃掉老大爷的炮，语气散漫：“就是王家媳妇妹妹的女儿吧，刚接过来没一年的那个小女娃。”

“哦……”

这么一说，老爷子总算有了点印象。

当时他坐在门口大树下乘凉，冷不丁地对上女娃的眼睛，吓了他一大跳。

那眼睛肿得哟，活像个他刚刚剥开的大核桃，看着怪可怜的。

“王家媳妇怎么把她妹妹的女儿带过来了？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她有个妹妹？”

没等杨清越开口，老爷子率先问出了他的心声。

大爷显然消息灵通得多，他抿了一口茶，眼睛还紧紧盯着棋盘，心不在焉地回：“听说她妹子出远门了，托她照顾一段时间。这谁知道呢，不给爸爸，给大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要不是那女娃是高考状元，王家怕是才不准她接过来哟……”

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包袱。

他当时还纳闷精打细算的王家怎么愿意吃这个亏。

后来路过鹿南中学，看到横幅上偌大的“陈见”二字，他才恍然大悟。

对喽，就当给小孩养了个家庭教师。

怪不得。

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外人面前唠嗑得过多，大爷戛然而止。

他瞥了一眼神色凝重的杨清越，说：“她家就在前面第三户，你不去找她？”

杨清越这才回过了神，对上大爷怀疑的眼神，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约了8点半门口见，现在太早了。”

“哦。”大爷这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继续下棋。

意外的，对面八卦的老爷子也不再开口说了什么，闷头看棋盘。

过了许久，阳光直晃晃地晒在他脸上，惹得杨清越没忍住眯了眯眼。

就在那一瞬，他听见大爷叹了口气，悠悠说了句什么。

“那女娃确实怪可怜的……说什么出远门，估计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