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优秀共青团员
明明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
杨清越听话地没再给她整理笔记。
倒是肖迟南,在临近考试之前发给了她各科重点,以及他自己压的名解和简答。
就在大家紧张的考试月期间,常青毕业了。
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在全校毕业典礼发言。
陈见没去,她只顾着为考试焦头烂额。
所以她不知道为什么参加了一趟毕业典礼的周红宁,回来以后哭得稀里哗啦的。
但也就在那么一场嚎啕大哭之后,陈见再也没有听周红宁提起过常青的名字。
这个毕业了的学长,好像就这么从她们的生活中彻彻底底消失殆尽。
好在大二下的成绩终于让陈见松了一口气。
她考了第二。
流水的第二名,铁打的第一名。
她倒是习惯了,并不耿耿于怀未能夺下的第一。
她甚至还为此而开心,因为那是属于她的好朋友肖迟南的荣誉。
所以命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回眷顾的呢?
陈见不知道。
她想。
也许是从大三上册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再回前十开始。
也许是从她得知被传作弊的吴梅,轻轻松松拿到了一个比她高很多分的成绩,而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开始。
也许是从她再也无法平衡学业与工作,和老师闹僵执意辞掉第一团副书记的职务开始。
……
预兆早已悄然浮现,她却浑然不知。
当她幡然醒悟,原来生活已经毫不客气地对她露出残忍的爪牙时,已是大三下册。
五四评优名单没有她。
大二忙着学生工作的她,哪里有时间去做志愿者工作。
校级优秀共青团员的要求写得清清楚楚,志愿者时长累计达20小时。
她怎么可能有。
争胜好强的陈见不得不劝服自己,退而求其次,拿个院级优秀共青团员也是好的。
班级评选侥幸夺得一半的票数。
陈见其实还在为不能拿校级而难过,但她仍然松了一口气,事情还不算太糟,至少还能拿个院级称号。
可生活就是这么戏剧。
辅导员的一通电话击碎了她所有的妄想。
“陈见,老师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想和你商量一个事。现在学院优秀共青团员的名额缩减,你们班上推了两个同学,一个是你,一个是黄淮安,所以只能在你们两个之中二选一。老师是这样考虑的,你呢,之前已经得到过好几次这个奖项,应该多给其他同学一点机会,你说对吗?另一方面呢,这次推优标准里也提到了全面发展,黄淮安同学呢,现在不仅是学院的第一团副书记,并且也在实验室取得了不少成果,所以也是非常符合条件的……”
辅导员还说了些什么,陈见听不清楚。
她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嗡的。
退任以后,是黄淮安接的她的班。
书记团的小朋友私下找她吐槽过很多次,这个新上任的第一团副什么也不懂,还趾高气昂地对着他指手画脚,气得他每天都火冒三丈。
其他部门也有人找过她,说想让她回来,新来的团副官威太大,他们招架不住。
但是,任学生怎么说,那又怎样呢?
他仍然是不可撼动的学生会一把手。
正因为他完全不在意这份工作,肆意地压榨手下的同学,他的团副当得很轻松。
他有充裕的时间去做实验。
听说也小有成果,现有一篇9分ScI在投。
“最后呢,这次获奖的大多是女生,咱们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性别的因素,适当地匀一匀。综合这些考虑,老师觉得可以把这个名额给黄淮安同学,陈见,你有什么意见吗?”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男生。
紧紧握着手机的陈见,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泪意。
她正因为内科学的晦涩难懂而郁闷,不过是坐在教室里刷了会b站的间隙,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于是匆匆忙忙地赶出来,站在走廊听他说话。
然后辅导员告诉她。
名额不是她的了。
明明她才是班级推出来的正牌人选,黄淮安却可以随随便便地横插一刀,成为所谓的班上推选的获奖者。
明明辅导员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却装得非常尊重她的想法,一口一个陈见,问她有没有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
辅导员的字里行间都在告诉她,她不如黄淮安。
她不是第一团副书记,她没有实验室经历,她更不能变成一个男生。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个胆小又无能的陈见。
陈见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
辅导员见她没说话,还在电话那头催促:“陈见,你有在听吗?你们两位同学都是非常优秀的,老师心里肯定也是希望你们都能上,但实在是因为学院名额不够……”
不想听了。
陈见不想听了。
至始至终,她都是那个小丑。
那个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提高成绩的小丑。
那个再怎么拼命,也没有办法得到别人喜欢的小丑。
那个……
再怎么祈求,也没有办法在二选一中被偏爱的小丑。
抓着栏杆的手已然用力得发白,陈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自己声线里颤抖的尾音。
她说。
“好。我没有意见。”
-
陈见出去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杨清越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向来争分夺秒的陈见,怎么可能在外面滞留这么久。
所以勾完线稿的最后一笔,杨清越起身去找陈见。
走廊没有人。
于是他拨通了陈见的电话。
无人接听。
即使杨清越知道,陈见因为调了静音模式,常常不能及时接到电话,他的心中仍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慌。
他下楼,往教学楼旁的树林走。
就像一种直觉。
他曾在树林里找到抽烟的她,直觉告诉自己,这次他也能在树林里找到不回消息的她。
最开始还有几个人坐在那里聊天,越往里走,越寂静空荡。
走了一段路,他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陈见,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木凳上,低头看着什么。
手机被她随意地扔在一边。
杨清越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回到了从前,他发现陈见抽烟那天,她也是穿了一身白色的棉质长裙,像堕入凡间的仙灵,沉沦而绝望。
脚步声终究是惊动了陈见。
她抬头望来,脸上的表情竟显得有些晦涩难懂。
“你来了。”
许是猜到了杨清越会来寻她,陈见没有意外,只是轻声地说了一句。
杨清越皱着眉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不把外套穿上就跑这里来了。”
四月的天气还是有点凉,她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裙。
树林的温度更是低了几分。
这样坐着,怕是会着凉。
说完这句话,杨清越干脆脱下自己的黑白棒球服,披在她身上。
身上的外套还残留着杨清越的体温,暖烘烘的,像一个火炉,源源不断地为陈见传来热量。
他没有问她怎么了。
仅此一个举动。
然后沉默地握住她的手,反反复复地翻转,想要为她捂热。
他的动作轻易打开了陈见泪腺的开关,只一瞬间,她的泪意汹涌。
陈见原本不想哭的。
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还会让旁人心烦意乱。
小时候,每一次奶奶看到她盈着泪,都会黑着脸骂她,让她滚开,不要出现在自己面试,真是晦气。
于是她在一次又一次泣不成声中,竭尽全力地把眼泪和脆弱尽数吞回,小心翼翼地营造一个懂事坚强的乖女孩形象。
但是在杨清越面前,她好像总是难掩自己的情绪。
此时此刻,被杨清越呵护着的她,不再是那个畏手畏脚、草木皆兵,生怕自己的负能量影响别人的陈见。
她放肆而痛苦地泪流满面。
杨清越没有带纸,所以只能用手指拭去她的泪水。
但眼泪涌出得又快又急,他根本没办法赶上这个速度。
于是他顿了一秒,索性摁着陈见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有节奏的拍打似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白色的短袖很快被泪水晕染。
哪怕她已经哭成一个泪人,至始至终,却始终咬着银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靠在肩头的女生终于停住了颤动,她环在杨清越腰间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好像越靠近他一分,她的痛苦就能越缓解一分。
杨清越任由她的所有动作,甚至低头,毛茸茸的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耳侧,像一只知道主人难过的猫儿,撒娇想要让她快乐。
哭了那么久,陈见的声音变得又嘶又哑,像是被刀割过的声带,说的字字都在滴血。
她说。
“杨月亮,我真的好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