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物是人非

好久不见。

陈见设想了很多种她和杨清越重逢的场景，她甚至多次预设自己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微笑的，还是面无表情的，都一一在镜子里演练。

她唯独没有料到，真的见到他，竟是以这样一个姿态。

没有整理好的头发，没有化好妆的脸蛋，没有搭配好的衣服，她就这样灰头土脸地与他重逢了。

陈见彻底怔在原地，与杨清越对视，却吐不出一个字。

眼前的少年容貌似乎没什么变化。

除了瘦了几分，和她记忆里相差无几。

如此熟悉，就好像，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

但陈见却非常悲哀地感知到，杨清越看向她时的神色，和以前不同了。

曾经的杨清越望向陈见，是宠溺、是温柔、是众人皆知的偏爱。

而现在。

他看向她时，是客气而疏离的。

平淡的表情，清明的眼神，无一不在提醒她：分别不仅真实地存在过，并且在他们之间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真的把属于自己的月亮弄丢了。

在重逢的这一刻，陈见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且对此无能为力。

见她呆愣在那里不发一言，杨清越没什么反应，已经低下眼回消息。

反倒是肖迟南主动起身把她拉到了座位上。

只留了一个位置。

正对杨清越。

陈见拘谨地坐下，僵硬到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摆放自己的双手。

她想，可太狼狈了。

应该化个全妆的。

应该穿那条红裙子的。

应该在看见他那一刹那，露出一个漂亮微笑的。

可她没有做到任何应该，以至于到最后，她都没敢和他说一句话。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地。

好几次没忍住偷偷看他，却发现他总是低头回讯息，始终没有抬头看她。

味同嚼蜡。

很想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好闷头夹菜，掩饰自己的慌乱与不安。

“杨清越，在国外怎么样？习惯吗？”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刘欣妍，她实在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气氛，开口问道。

杨清越的消息还在弹个不停，但听到刘欣妍的问话，他还是把手机放在了一边，抬眼望她：“还好。”

“哦。”刘欣妍点了点头，又说，“我以为你会留在那边。听说敬霁已经接了offer，没想到你还会选择回来。”

闻言，杨清越微微一挑眉，不经意地侧头对上陈见的视线。

只是一瞬，陈见慌张地躲开。

见状，杨清越平静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答：“敬霁她很享受国外的生活，但我还是更喜欢国内。留学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啊……这样。”

刘欣妍其实还想问点杨清越和敬霁的事，但她看了看陈见，又看了看杨清越，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今天这顿饭是庆祝迟南和陈陈保研成功，我们必须得喝个尽兴，沾沾喜气，不醉不归。”

说完，刘欣妍拿起开了的啤酒，斟满了自己的杯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她的话，开瓶倒酒一气呵成，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

看着一瓶又一瓶打开的啤酒，陈见下意识地朝着杨清越的方向望去，却发现他唇角勾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没看她，只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酒。

陈见的心突然有点疼。

她狼狈地收回视线，接过一旁的酒瓶，也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从来没像此刻一样明白什么叫物是人非。

他不会再在意她的杯子里是酒是水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哪怕已经做足心理准备的陈见眼睛仍然很酸。

接下来的饭局里，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别人都以为她是因为保研而快乐。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的，她是因为失去杨清越而苦涩。

今天没有人劝她少喝点。

毕竟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多喝两杯也不为过。

就连肖迟南也破了戒，没有再刻意控制自己的酒量，而是提着啤酒瓶一瓶一瓶地灌着。

数不清喝了多少，直到眼前的杨清越都已然模糊，陈见仍然闷头灌着。

也许酒精是个好东西，喝多了，她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正当杯子已空，她又打算拿起酒瓶往被子里倒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陈见迷迷糊糊地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去，对上一双薄情的桃花眼。

杨清越什么也没说。

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放下一杯温开水，然后离开。

如此地沉默，以至于陈见觉得自己在做梦。

唯有桌子上多了的杯子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杨清越推门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陈见的视线里。

此时，陈见放弃了倒酒，而是颤抖着手握紧那杯温开水，小口小口地抿，然后紧紧地望着包间门的方向。

他不会就此离开吧？

他还会回来的吧？

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慌，陈见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期盼着他的出现。

终于，上天像是听到了她的祈祷，在数到九十九时，他终于回来了。

杨清越径直走到肖迟南身旁，俯身说了句什么。

已经喝得晕晕乎乎的肖迟南点头，然后站了起来，大手一挥，豪迈地指挥道：“走，下一站KtV。”

-

陈见还记得第一次去KtV的感受。

丢脸。

如果不是有杨清越当时的一番解释，她一定不会再踏入KtV。

点歌的时候，陈见想，这次绝对不点那首歌了。

有刘欣妍和周红宁在，其他人很少能拿到麦。

两个女生唱得嗓子都哑了，索性劝着其他人点歌。

“杨清越，给你点了一首唯一。”

刘欣妍干脆未经杨清越允许，擅自帮他点了一首歌，并且顶到了第一首。

他曾经唱过，肯定会。

窝在沙发角落的杨清越兴致看起来不高，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倒也卖了刘欣妍一个面子，接过了她递来的话筒。

那首歌已经很熟悉了。

他根本不需要看歌词。

一手回着消息，一手拿住话筒，低磁的声音在包房里响起，擦过陈见的耳朵，让她不由自主地一抖。

他唱得还是很好听。

唯一不同的是，两旁屏幕上显示的智能评分里，无论是音准还是感情，分数都很高。

陈见瞳孔一缩，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杨清越，发现他已经回完消息，单手撑头倚在沙发上，隐藏在黑暗里的他，只剩下了抒情而标准的歌。

原来，他又是骗她的。

音准不好的人只有她。

不是歌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

曾经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陈见脆弱的自尊心。

所以现在，他是懒得再维护这可怜的谎言了。

明明是堪比原唱的歌声，她却忍不住捂住耳朵，不敢去听。

陈见放弃了点歌。

她也不再看杨清越。

反正……

杨清越的唯一，也不再是为陈见而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