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心悦诚服
“怎么办?”看到如此情况,霍啸天愁肠百转,他很清楚,对手虽然诡计多端处处算计自己,可是真的留有余地,根本没有下死手的打算,否则那些子弹可就不是打在地上了。
眼瞅着已经进入后半夜,越发感到空气的寒冷,火堆里原本残留的一丝红火也渐渐黯淡,整个队伍里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咯咯……咯咯咯……”那是士兵们上下牙在打架发出的声音,寒冷已经浸透他们每一寸皮肤,神经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搐,照这样下去,估计天亮时都会成为硬邦邦的冰棍。
霍啸天甚至看到一幅幅让自己瞠目结舌的画面,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因为抵御不了寒冷,竟然有的人直接抱在一起取暖,那种拥抱极其诡异和暧昧,仿佛热恋中的情侣,互相扭动摩擦着,让人不忍直视,不单单有二人组,还有三人组,四人组,简直乱了套了。
“妈的!这样耽搁下去。老子的队伍里岂不是都要变成兔爷儿了吗!”霍啸天无奈的嘟囔着,随即面色一正,冲着黑暗里喊道:“温柔兄弟在不在?霍某认栽了,请你们团长出来说话。”
“在!来了。”黑暗里温柔的声音回应的很快。
“霍旅长深明大义,爱惜队伍,难能可贵。”温柔不遗余力的给霍啸天戴着高帽子,随即说道:“如果霍旅长是诚心合作,那就让兄弟们管好自己的家伙,小心走了火。”霍啸天请周泰安出面,他当然得考虑安全,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打黑枪,那就坏菜了。
“好!这是自然。”
周泰安和温柔越众而出,霍啸天从马上下来也走过去,双方面对面站定。
“这就是周团长?如此年轻。”霍啸天在火把照射下看清了周泰安的脸孔,心里有点惊讶,一个小年轻人,怎么会有如此手段收拢温柔这样桀骜不驯之流?当下他也不敢过于跋扈,放低身段抱拳道:“周团长好手段,霍某甘拜下风,为了我这一旅弟兄不至于成了路倒,愿意俯首称臣,任凭调遣。”
周泰安大喜,甚至是狂喜,这是一支正规军,居然如此轻易就归了自己,他有一种走路捡狗头金的心情,强压内心想要笑出声的喜悦,故意沉着脸抱拳回礼道:“什么俯首称臣?霍旅长可不要这么说,只不过从今往后你多了个兄弟,而我多了个哥哥而已,自此后一个锅里搅马勺,咱们也别外道了。”
霍啸天听到周泰安说得如此随意,正和脾气,知道这个年轻的团长脑袋不空,不但有手段,更懂人情世故,这一声哥哥,一瞬间让他原本还有些不忿的情绪化作乌有。
“既然如此,先把火升起来,让兄弟们赶紧取暖烤衣服,可别真冻出个好歹。”周泰安对温柔点头道。
很快,一处处篝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自卫团战士们早就收集了无数干柴杂草,生火简直易如反掌,洮南兵们立刻蜂拥而上,将火堆围的水泄不通,不过现在解除危机,没有人再限制自由,性急抢不上槽的家伙自己去拾捡木材另外架火,场面热烈和谐。
周泰安更是拿出烧酒和姜糖熬水给众人烧开水饮用,大寒之后不祛除体内寒湿,轻者感冒重则落病根,这一举措又是让洮南兵们感激不已,对自卫团的呵护倍感荣幸,至于全体投诚归顺之事更加不放在心上了,当兵吃粮,图的就是一日三餐,跟哪个东家混饭吃根本没有心理压力,这些士兵都不懂什么大道理,更没有任何信仰,连长拿我们当人看,我就给连长卖命,团长拿我当人看,我同样也给团长卖命,哪怕你是张作霖,对我们不好,一样不留恋,这是此时军队里士兵普遍的心理状态,大家伙儿从天南地北混进军队,说白了就是为了一口吃的,有点搭伙过日子的感觉。
霍啸天陪同周泰安,温柔坐在一旁谈话,所有一切发生的场景他都看在眼里,当自卫团的士兵们从黑暗中走出来时,他差点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暗暗侥幸,多亏自己没有意气用事,否则局面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自卫团战士们将所有轻机枪全部派上用场了,一旦被困的洮南兵们决定反抗,迎接他们的首先就是一百多挺机枪的扫射,试问手脚都冻麻木不仁的部队,如何防御这样强大的集中火力?
“哎呀!我差点忘了,霍旅长,你赶快派两名得力部下和我的通信员一起去宁江铁桥那里走一趟。”周泰安忽然一拍大腿。
霍啸天心念电转,不过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自己派出一个团去夺取铁桥,企图断了自卫团的后路,人家想必早就对自己的调遣了如指掌,怎么会不做出反应呢?周泰安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如今两家并为一家了,那里的争夺战斗自然是不能继续打下去了,这一刻他的心里又充满了忐忑,也不知道自己那一个团的命运如何?当下喊过副官,让他和自卫团的传令兵快速出发。
眼瞅着天亮在即,索性也不睡觉了,周泰安,温柔,霍啸天等长官围坐在火堆旁彻夜长谈,将自己如何发家起事,如何一点点做大做强,又因何兴兵动武,不远千里跨界挑衅张海鹏一一道来,听得霍啸天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即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难能可贵,过程中谈及洮南兵祸害民间的行为时,他也是重重叹息。
“洮南所属部队,大多都是张海鹏收拢诏安绺子而来,军纪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这一点我也略知一二,那些人靠着溜须拍马,或者是裙带关系深得张海鹏信任,所以才敢放肆无度,我是看不惯的,所以从不与之为伍。”
周泰安笑道:“温大哥说了,霍旅长确实出淤泥而不染,这也是我有心结交的重要因素,像您这样心有正义的军人,给军阀当炮灰不仅可惜了能力,对家国民众来说,也浪费了人才,我周泰安虽然年轻阅历少,可是我能看得出来,凭霍旅长,和你的这支队伍,绝对是真正可以保家卫国的军人,跟着我走,建功立业不敢说,良心上绝对不会亏欠谁的。”
霍啸天其实也很有眼光,虽然被迫以旅长的官职向一个地方武装投诚有些尴尬,换做一般人一定会有心理阴影的,但他没有,他不觉得这是自己的耻辱,为了几千条人命,他觉得没有什么脸面是放不下的,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长官,注定没有人会和他同心同德,也绝对走不远,况且有温柔在先,那样一个刚烈正派的人都选择跟周泰安混,可见这个年轻的团长不简单。
“想不到张海鹏居然还和日本人暗通款曲?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也是大帅最反感的,日本人狼子野心,一直都没憋着好屁,我看未来一定会是个祸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不仁,也不能怪周团长你不义,这事儿就算大帅知道了,责罚的对象也一定是张海鹏。”
周泰安抚手笑道:“想不到霍旅长也能想到这一点,真是不简单,你估计的没错,日本人确实如此,他们几百年间就从来没有放弃窥伺我中华的野心,我想和他们的这一战为时不远了,这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个强出头的椽子,为的就是未雨绸缪,整合出一支敢于抵御强盗的队伍。”
“原来如此!”霍啸天的眼睛都瞪圆了,周泰安对他推心置腹的开诚布公,就是想快速的让对方了解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未来动机,这是个乱世,霍啸天又是个职业军人,自己用谋略迫使他放弃原本的高官厚禄归顺自己,笨寻思都知道他那是为了几千部下的生命才无奈做的妥协,至于心里是怎么打算的那就不得而至了,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猜不到对方的内心活动。
不过基于他平时的表现和作风,周泰安相信霍啸天完全不同于那些匪兵,这个人还有人性,既然有人性,那就一定会保持军人的荣誉不舍的糟蹋掉,而军人的荣誉,简单来说就是保家卫国,守护一方,如果霍啸天能做到这一点,那就可以了,至于他对自己这样一个年轻人到底有多信服,忠贞不渝,那都是其次,他要的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备将来打击侵略者时让自己的武装更多一份力量,仅此而已。
“我去过旅顺口!”霍啸天说道:“亲眼看到了日本人在那里的势力,他们将整个大连修葺得壁垒重重,却又恢宏庞大,无论是从军事防御还是移民部署,都能看得出来,他们野心勃勃,绝不是甘于偏守一隅之地的打算,看看近些年来他们在南满铁路沿线上布置的兵力吧!关东军的触角已经越伸越远,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坐探间谍无处不在,恐怕整个东北早就被人视为囊中之物了。”
这一次倒是周泰安肃然起敬,想不到这个人居然眼光如此犀利,头脑也是清醒的,他所看到的,考虑到的这些事情,恐怕奉系中很少有人能感觉出来,甚至连张作霖一众父子,也不敢相信日本人会有如此欲壑难填的胃口,他们更愿意相信日本人不过就是癞蛤蟆上脚背,不咬人膈应人,总是通过一些歪门左道想在奉系身上,在东北的广袤土地上占一点便宜而已,对于两国开战,他们是不大相信的。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霍旅长的想法和我们周团长如出一辙。”温柔不失时机的捧了霍啸天一把。
“温老弟,既然我们是一路人了,就别旅长,旅长的称呼了,我怎么听着别耳朵呢?要是不嫌弃,喊我一声大哥就行。”霍啸天倒也是个爽利人物,自己已经选择投诚,那旅长自然是不想延用了。
“也好,那我们就称呼你为大哥好了,不过这是私底下叫的,现阶段明面上还得这么称呼,你的那帮人马,还得你这个旅长来管带,等日后咱们重新建制了再说。”周泰安和温柔笑着点头,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他们也觉得继续称呼旅长,有点打人脸的嫌疑。
霍啸天点头后问:“既然周团长你已经有了远大抱负,咱们得目标算是落实下来,可是接下来怎么办!你能给我透个底儿嘛?万一我手下的兄弟们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不是?这你能理解是吧?”
“当然理解,其实也没啥不能说的,咱们这支部队接下来的行事方针很简单,生存,成长,壮大!”
“六字方针?嗯!不错,有意思。”霍啸天砸么着嘴重复了一句后嘀咕道。
“张海鹏一次又一次的吃亏,他一定会疯狂的,咱们不能掉以轻心,他这个人心胸狭隘,属于睚眦必报的主,一旦知道霍大哥你这一个旅归了我们,相信他会暴跳如雷,会不惜一切代价和咱们拼命,到那时候战火会扩大面积和规模,我看为了不殃及百姓,还是尽量低调才好。”温柔说道。
“怎么个低调法?”霍啸天好奇。
“你们这个旅的消息暂时封锁,让张海鹏不明所以,以为你们人间蒸发,他疑神疑鬼就不敢继续造次。”周泰安想了想说道:“只要能拖到四月中旬以后,咱们就不怕他兴风做浪了,到时候我估计就算他想招惹咱们,也是有心无力了。”
“为什么?”霍啸天不懂,他当然不知道周泰安的用意,四月中旬,奉系的扛把子就会殒命皇姑屯,到时候奉系会有一段时间动乱,将波及各方势力,哪有人会有闲心理会自卫团这样的小角色?这样的事情周泰安自然不能明说。
“奉系关内战事失利,我猜想张大帅一定会选择回归故里,到时候有他坐镇东北,手下这下崽子们还敢乱来?”周泰安含含糊糊的编了一个理由,霍啸天并不疑有他,嗯了一声便低头不语,估计是在想自己日后的生活将会是一副什么妈样,自己究竟是上了贼船还是踏上阳关大路了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