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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命抵一命

没有人知道揽月是从何处出现的,她如同在暗夜中游走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黑衣蒙面人的身后,锐利的峨眉刺抵在他的后心。

她一脚将人踹跪在地上,力气之大,甚至将路面撞出了裂缝,黑衣人只觉自己的膝盖骨都碎了,疼痛难忍,却被揽月擒住胳膊,动弹不得。

“欺负小姑娘,怎么下得去手?丢人。”揽月撇撇嘴角,不屑地讥讽道。

黑衣人藏在面罩下的脸涨得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打不过就算了,还要被羞辱。

“没事吧?”白玉京将人拽到亮处,看着她肩膀上狰狞的伤痕,面色不虞。

“我没事。”由于失血过多,顾北柠的脸色透出几分不正常的苍白。

但她对疼痛的感知力约等于无,即便是这样鲜血淋漓的刀伤,她也只有轻微的痛感,相比起肩膀上的伤口,她更在意舅舅舅母的反应。

茫然的视线落在紧闭的大门上,她第一次生出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失措感。

里面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们与凶手达成了一致,将她拒之门外,断绝了她求生的唯一可能,对她的呼救声充耳不闻。

她并未对这家人有太高的期待,但最起码,他们不该如此残忍。

白玉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大概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顾北柠微微下垂的眉眼,落寞和失意从眼中涌出,混着凄冷的月色,为她披上一层清冷的薄纱。

像一盏有了裂纹的瓷器,愈发脆弱易碎。

仿佛有一根细细的尖刺扎到了他心上,不疼,但存在感极强,牵扯着每一根血管,泛出难耐的酸涩。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见不得明珠蒙尘和美人落泪,大概算是白玉京第二个独特的癖好,上等的汝窑该就被安放在博古架上,细细擦拭,悉心爱护,不该被如此随意地弃置在街头巷尾。

“顾北柠,别难过。”

白玉京不善安慰人,千恩万宠养大的世子爷,怎么会明白该如何开解女儿家的心思。

这样苍白无力的语言,显然不会有什么作用,顾北柠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尾,蹲下身去收拾散乱的箱子,动作间,肩膀上的伤口被拉扯得更加狰狞。

“别乱动,你不疼吗?”白玉京按住她的胳膊,目露不悦,“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顾北柠没有多加解释,只安静地蹲在那,看着白玉京略显笨拙地帮她收拾箱子,最初的难过和不解散去后,只剩下浅淡而长久的涟漪,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低落的心绪被定格在某个节点,悲伤变得安静且不易察觉,像是滂沱大雨过后的潮湿空气。

“走,我带你回客栈。”白玉京拎着分量不轻的木箱子,带走了顾北柠。

……

当街巷重归安静后,黑暗的房中再次点燃了蜡烛。

“北柠她……”赵守成一双眼憋得通红,说话时还带着颤巍巍的哭腔,“是我对不起那孩子,我该死,我该死啊!”

“你该死?想骂我就直说,”李惠娘的脸色同样很难看,透着病态的惨白,她咬着牙,透出初生牛犊般的执拗和强横,“门是我锁的,条件也是我应的,顾北柠这条命,要算也是算到我头上,就算她要来索命,那也是冲我来。”

她养了顾北柠十六年,一个在母亲死后侥幸出生的婴儿,刚出生时体重不过四斤三两,比只小猫崽大不了多少,稍不留神,就可能有夭折的风险。

养大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意味着,除了繁重的苛税之外,他们家还要承担昂贵的诊金和药费,更别提顾北柠自身夹带的舆论。

鬼婴、小僵尸、丧门星、晦气、不幸……而跟顾北柠生活在一起的赵家人,同样承受了无数的污言秽语,赵家的孩子被排挤、孤立,甚至被吐唾沫。

李惠娘几乎是被迫变得强势且不讲理,只有这样,她才能护住她的亲生女儿。

从这一点上来讲,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她不喜欢顾北柠,甚至憎恶她,只肯丢给她一床被褥让她住在阴冷的柴房,她克扣她的吃食,对她恶语相向,因为她被迫承担了本不属于她的责任和担子。

顾北柠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平静且安稳的生活。

“更何况,不让顾北柠死,难道要赔上我们自己的孩子吗?因为顾北柠这个丧门星,彩凤的亲事一拖再拖,如今好容易过了两年安生日子,难不成,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闺女丧命吗?”

一命抵一命,是对方开出的条件,如果今夜赵守成夫妇不肯配合他们的行动,那么明天早上,他们女儿赵彩凤的尸体,就会出现在家门前。

别无选择,牺牲顾北柠,是唯一的出路。

赵守成沉默了,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木雕,他生性老实木讷,在这个家中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因为顾北柠的原因,他一直在李惠娘面前抬不起头。

但无论如何,亲手将外甥女送到对方的刀下,令他良心难安。

过了半晌,他披上衣服下了床,动作木然地向门外走去。

“你要干什么?”

“去给北柠收尸。”

然而,等他摘下大门上沉重的铁锁,推开门,却并没有发现尸体,只有凌乱刺目的血迹,和被折断压倒的枯草,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打斗。

但赵守成丝毫不认为顾北柠有逃生的可能,他想当然地以为,是对方处理了尸体。

突遭横祸,却无法入土为安,剧烈的愧疚几乎要将赵守成击垮,他扶着门框,浑浊的眼泪溢出眼角,他别过头,不忍再看那摊凌乱的血迹。

……

偷袭顾北柠的黑衣人被一同关进了县衙大牢,为以防万一,贺停云留下了一组千牛卫驻守,他心里记挂着顾北柠的伤情,便只略略交代了几句,赶回了客栈。

星鸾正在帮她上药,御赐的金创药药效极佳,但也猛烈异常,可黄色的药粉撒到外翻的伤口上,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不待白玉京发问,贺停云先行解释道:“她天生对痛觉感知迟钝,这种程度的刀伤,她可能没什么感觉吧。”

星鸾缠绷带的动作一顿,眼中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在包扎伤口前,她诊过顾北柠的脉,气血两虚,脉象凝滞艰涩,是从娘胎带出的不足之症,像一艘帆破桅折的破烂木船,即便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也会像从甲板缝隙中涌进的冰凉河水一样,将她的身子拖垮。

真是可怜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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