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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铁口直断

对于绝大多数官员而言,讨好王霈贞、蒋墨钧这种手握实权的天子近臣,远比得到昭仁帝的欢心更加重要。

毕竟官员的擢升调任,按例需吏部先行拟好名册,交由中书省审核通过,才会送到陛下案前,若此二人对你心生不喜,那么,即便你的政绩再卓着,也只能在那穷山僻壤中,当一辈子七品县令。

谭政麟原以为,门生和座主之间的深情厚谊,再加上谭蒋两家的姻亲之谊,足以让这两位权倾朝野的巨擘,成为他不可撼动的靠山。

可眼下看来,王霈贞并不想与他同舟共济。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谭政麟咬牙接过圣旨,强迫自己按捺住心绪,不容许自己在金铮鸣面前露怯。

“谭刺史,圣旨上说的很清楚了,想必您一定不会忤逆圣意吧。”金铮鸣似笑非笑道。

“金大人放心,本官自会依旨行事,只是此次所需救济粮数目巨大,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少,烦请金大人稍等两日。”

金铮鸣被他这骤然变化的态度搞的有些不知所措,但圣旨已下,想必谭政麟也没有抗旨不遵的胆量,这样想着,金铮鸣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调粮救灾是头等大事,哪怕他的仕途就此止步,能办成这样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他也于愿足矣。

紧绷的心弦隐隐松懈,金铮鸣长长舒出一口气,拎起那方木板,大步走出了刺史府。

……

在金铮鸣离开后,谭政麟原本尚算和善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阴沉欲雨。

并非他想抗旨不遵,调州府存粮赈灾,又不需要他谭政麟自己出钱,还能在履历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此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他为何要抗旨?

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扬州府库中根本没有那么多存粮。

莫说扬州,江南两道所有州府的存粮加起来,都不见得能凑够圣旨上要的两千石粮食。

人人都言,江南乃鱼米之乡,物阜民丰,仓廪充实,衣食自足,区区两千石粮食,均摊到各州府头上,不过九牛一毛。

但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天兖朝的征税条例,是太祖皇帝澹台屠所创,按照人头和田亩征税,一直沿袭至今。

可天兖立国已有百余年,这百余年间,土地兼并买卖不止,豪强世族大肆侵占土地,但却只需按照登记在册的田亩数交税,繁重的赋税负担便压到了普通百姓头上。

不堪其扰的百姓,便心生一计,想出了“寄田”的法子,将自家田地寄存到当地豪强名下,只需缴纳一部分薄租即可,如此一来,农民成为无田户,而无田户一经核实便不再需交田亩税。

通过这种法子逃税的农户一多,政府能征到的田亩税便大大缩水,根本无法满足朝廷每年规定的缴税额度。

而江南两道,素以税收遥领全国而闻名,每一任的刺史,为了彰显政绩,不得不在上一任的缴税金额上不断加码,否则就会落得一个为官无能的名声。

能征到的田亩税越来越少,交给朝廷的却越来越多,州府的存粮早已所剩无几,如今朝廷一纸政令,要谭政麟即刻拿出两千石粮食救急,根本是天方夜谭。

为今之计,只能拖。

谭政麟拿准了主意,便立刻令人通知相应官员,决心要与金铮鸣打一场“持久战”。

……

宣读了圣旨,得到了扬州刺史谭政麟的许诺,金铮鸣心头的巨石落了地,终于有了多余的闲情逸致,欣赏一番金陵风物。

他悠哉悠哉地在金陵大街上闲逛,很快,便被一方黑金配色的匾额吸引了视线,上书“铁口直断”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大门两侧悬了一幅对联:

“一三五七九,二四六八十。”

金铮鸣瞥了一眼对联,暗自嗤笑道:狗屁不通!

见多了走街串巷的半瞎道士,像这样开店坐堂的算命铺子,金铮鸣倒还是第一次见,也不怕一旦算错了,被人砸了店。

他就近挑了处露天的云吞摊子,要了碗鸡汤云吞,边吃边跟老板唠闲嗑。

“店家,想必金陵城中买卖好做吧。”

“养家糊口罢了,说不上好坏。”

“这算命先生都能开店了,还不好呢?”

“客官,这话可能乱说,”店家急急打断了他,向着算命铺子的方向拜了拜,这才勉强松了口气,“那可是位半仙,不能不敬。”

金铮鸣惊讶地挑挑眉,问道:“怎么,算得这么准吗?”

“准的嘞,这家店少说开了七八年了,你去街上打听打听,无一卦不准,先前断言前任刺史将不日高升,刺史老爷果真就被调入燕京做京官了,就连那块匾,还是上一任刺史亲笔呢!”

金铮鸣顿时生出些许兴味,对这家看似故弄玄虚的算命铺子多了几分好奇,他急匆匆地扒完剩余的云吞,丢下十个铜板,便向着那家店走去。

……

进入堂内,发现店里十分宽敞,店内的装潢布置简约雅致,倒更像间书画铺子。

堂内居中的位置摆了一张八仙桌,桌上置了一套笔墨纸砚。

金铮鸣径自拣了张凳子坐下,很快便有身着布艺短打的小厮出来上茶,茶水入口微涩,余味回甘,不见茶香,茶不错,只是这泡茶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

他略有失望地撂下茶盏,对世外高人的旖旎幻想被戳破,他有些后悔白白浪费这番功夫,很快,便有一位看不出年纪的男人从屏风后走出。

瞧着来人大概只有四十如许,但须发皆白,模糊了年纪,倒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场。

金铮鸣起身作揖,客气道:“不知高人如何称呼?”

“金陵城中的百姓喜欢叫我为铁嘴先生,公子若不嫌弃,便也如此称呼就好。”

“铁嘴先生,不知您更擅长相面还是测字?”

“测字,”他指了指一旁的笔墨纸砚,缓声道,“烦请公子随便写一个字。”

金铮鸣想了想,抬腕写下一个“粮”字,这是他日思夜想所念一事,也是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字眼。

铁嘴先生接过纸张,细细看了一眼,眉眼中漫上几分讶异。

他捋着花白的长髯,淡声道:“这位公子,您是从燕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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