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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洞察先机

白玉京休整了一夜,今晨起来倒是神清气爽,他下意识唤了声清梨,进来的却是绯云。

“怎么是你?清梨呢?你家爷就想喝盏清溪玉芽,这都两天了。”

“世子爷,清梨和星鸾陪顾小姐出门了,商队这几日要到各个府县施粥赈灾,她们去帮忙了。”

“帮忙施粥,她们倒是心善,只可怜你家爷,连盏茶都喝不上。”白玉京叹了口气,把腿搭到桌子上,郁郁寡欢。

“不然,奴婢替您泡一盏?”

白玉京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点汤、分乳、续水、温杯,这几道工序你懂哪一道?别糟蹋你家爷的茶叶了。”

绯云转了转手中的帕子,撅嘴道:“那您还是喝白开水吧。”

“这是跟主子说话的态度吗?”白玉京瞪了她一眼,嘟囔道,“也不知是谁惯的你们,无法无天。”

“当然是世子爷您啦,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救我们姐妹于水火,若不是您,我们……”

“行了行了,”白玉京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别肉麻了,你家爷我听不得这话,让陈炙来见我,顺便把贺少卿也请过来。”

……

贺停云过来时,白玉京还在为没能喝到的清溪玉芽闷闷不乐,陈炙肃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世子爷托着腮撑在桌案上,清晰的面部轮廓被遮住,愈发显得唇红齿白,像个眉眼如画的小姑娘。

贺停云勾过凳子坐下,屈指敲了敲他白净的额头:“这是怎么了?谁又惹着您老人家了?”

“没有清溪玉芽,不开心。”

“就因为一盏茶?”贺停云好笑地摇摇头,“清荣公主那样飒爽的性子,也不知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娇气的纨绔。”

白玉京放下胳膊,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骂谁纨绔呢?你想吵架是不是?”

“那我可吵不过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燕京第一才子。”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脾气乖张的世子爷被顺好了毛,终于有心情谈正事。

“我昨晚想了一夜,荆州税关横征暴敛虽为我们亲眼所见,但终究没有真凭实据,贸然动手抓人绝非上上策。”

贺停云点点头表示认可,补充道:“最关键的,税关直属中央,陛下虽给我们全权处置之权,但也仅限荆州地方官员,若贸然逮捕杨斌,属于越权行事。”

“没错,所以一定要拿到关键证据,而税关这种地方,最致命的莫过于账本。”

税关就是一个大型的银钱中转站,每年上交给朝廷的税银明细,必须一笔一笔记录分明,这是明面上见得了光的。

至于见不得光的部分,则是作为把柄和威胁而存在。

杨斌巧立名目加征税银,跟方文卓狼狈为奸,逼迫桐庐县经营家庭赌坊,二人之间必然存在金钱往来。

把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清楚,就可以作为威胁方文卓守口如瓶的把柄。

而杨斌背后,怕是不止有一个方文卓。

“杨斌离京赴任前,我曾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性格谨慎,做事周全,这账本的所在,怕是不好找。”

“这件事难就难在这里,不过,我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贺停云挑挑眉,展颜道:“洗耳恭听。”

“抓捕寿恩伯,然后突审方文卓,惊惧之中,方文卓势必做不到滴水不漏,只要从他嘴里说出杨斌的名字,我们就可以把这位税关监督请来喝杯茶。”

“然后呢,你要以什么理由搜查税关衙门和杨斌的府邸?”

“朝廷拨付了八百万两赈灾银,可是我们却只从八岭山上搜到了七百万两,为追查灾银下落,所以必须搜查所有可能藏匿的地点……”

贺停云很快跟上了他的思路,接话道:“而税关衙门,有可供存放大批银两的钞库。”

白玉京满意地点点头,不无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这法子不错吧?”

“可行,只不过……”贺停云正眼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我怎么记得,八百万两白银分文不少?”

“事急从权,要懂得灵活变通。”

“到了陛下面前,你也这么说?”

白玉京不在意地摆摆手:“皇帝舅舅最疼我了,些许小事,他不会计较。”

“那就按计划行事,这件事还要麻烦陈副将。”

陈炙拱拱手,恭肃道:“贺少卿客气了,卑职份内之事,我这就带兄弟们出发。”

陈炙召集齐人手,四十余名千牛卫身着统一的瑞牛过肩补服,腰佩千牛刀,纵马穿行于闹市,猩红色披风招展。

这样威风凛凛的场面,百姓们也只从说书先生的嘴里听到过,一时间人群纷乱熙攘,跟在千牛卫之后凑热闹,向着寿恩伯府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一个发丝散乱、形容潦倒的老头儿,逆着人流的方向,走向白玉京下榻的驿站。

老头儿手里拎着个酒葫芦,边走边嘟嘟囔囔:“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百姓多愚,古人诚不欺我。”

说完,他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难闻的酒气溢出口腔,一闻便知其宿醉未醒。

老头儿甩着酒葫芦,踉踉跄跄地挤过人群,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像是生了锈的二胡,难听得紧。

他走到驿站大门前,眯着浑浊浮肿的眼睛看了两眼招牌,径直闯了进去。

立刻有驿卒过来拦住他,大声驱赶道:“哪来的叫花子,看这一身酒气,快出去,这不是你能来的。”

“我来找人,找我学生。”

“什么学生?快出去快出去,冲撞了贵人,你担待的起吗?”

老头儿酒意上头,手脚绵软没什么力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抱着门框,耍赖撒泼道:“我要见我学生,让顾北柠来见我。”

驿卒拽他拽不动,又担心下手重了伤到人,只得匆忙去找驿丞来处理。

听到吵闹声的贺停云走出房间,倚靠在二楼栏杆上,打量着这个行迹疯癫、言行无状的老者。

这便是顾北柠的老师吗?

尸体勘验、舆图测绘、古香缎、瘦金体、墨家机关术……

他没有忘记顾北柠屡次三番的“未卜先知”,她“预言”了李玉芬的死,洞悉了李槐三人自杀的秘密。

可她既不是设局者,又不像李玉芬那样身陷局中,她为何能够次次洞察先机?

他拦住驿丞,吩咐道:“带那位老人家上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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