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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流言杀人

为何急着结案……

李绅浑浊的瞳孔颤了颤,花白的胡须抖动,他攥紧手中的拐杖,偏过头,不愿去回忆那段往事。

聚在外围的人群熙熙攘攘,议论不休。

“哎呦,那这李广铭不是李南枝杀的?会不会是李南枝的奸夫杀的?”

“我看没跑了,就是奸夫!”

“当时跟李南枝通奸的男人是谁来着?是东头粮铺家的小儿子吧。”

“不是,是那个地痞无赖,外乡来的,叫什么蒋庆。”

“对对对,就是他,桐庐县外乡人少,除了赵守成家,就是那个蒋庆了。”

“哎?怎么这两天都没见到赵守成家的?两口子好几天没出门了。”

“可别说了,不知道他们在折腾什么,神神叨叨的,家里这两天烟雾缭绕,把我晾在院子里的衣服都熏黑了。”

“啧,这些外乡人啊……不过说起来,那个丫头不是赵守成家的外甥女吗?这是勾搭上大官了?”

“呵,什么世道啊,一个鬼生子、丧门星都能勾搭上大官,真是撞了鬼了。”

“行了,嘴上积点德吧,我看你们这些人就是眼红。”

“我眼红?眼红她克父又克母?她可是把李玉芬都克死了,你还敢为她说话,小心半夜鬼敲门!”

……

仅靠着揣测和臆想,就能编排出无尽的污言秽语,他们丢出泥巴,泼出脏水,将白变为黑;他们言之凿凿,振振有词,将谣言反复凿刻,直到将真相覆盖。

那些污浊的谣言,映衬着他们污浊的内心。

议论声落入耳中,白玉京跟贺停云的脸色愈发难看,黑得像锅底,星鸾担心地握住顾北柠的手,目露不忍。

就像她衣摆上粘附的苍耳,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经过那片荆丛,便会被流言蜚语死死缠住。

把裙摆剪掉,或者把荆丛砍掉,二者择其一。

但剪掉裙摆,苍耳会粘到鞋子上;脱掉鞋子,会粘到袜子上;脱掉袜子,会划伤皮肉。

所以,砍掉荆丛,是唯一的办法。

只可惜,很多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就是我当初为什么要急着结案。”李绅举起拐杖,指向那些口无遮拦的看客,眼神哀愤。

“我们家祖上,出过七个进士、十一个秀才,我们是诗书名门、清流人家,哪经得起这样胡乱编排!祖宗名声,难道不要了吗?”

“原来你也知道,是胡乱编排。”顾北柠冷眼看着他,语气讥讽。

李绅放下拐杖,面色颓唐:“谣言汹汹,事实真相如何,根本没有人在乎,我不是没有问过南枝,可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无法证明她跟那个蒋庆素无来往,我也是没有办法……”

事情拖得越久,谣言便传得越多、越广。

只有快刀斩乱麻,将这样有辱门楣家风的破烂事尽快了结,才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让谣言随着案子的了结,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

更何况,李南枝并非没有杀夫的嫌疑。

即便是含冤而死,也只能怪她平日言行不够检点,让人抓到了把柄,才会有那些指指点点的风言风语。

怪不得旁人……

“这世间最愚蠢之事,便是要受害者自证清白。”白玉京冷笑一声,冲着人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去把那个叫得最欢的人给爷带过来。”

千牛卫领命前往,将那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宵小之辈押到白玉京面前。

那人穿一身绸缎衣裳,贼眉鼠眼,笑容谄媚。

“你叫什么?”

“回大人,小的李顺,是西街绸缎铺子的掌柜。”

白玉京瞥了一眼他的穿着,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玩味道:“李顺,人如其名,果然是顺手牵羊之徒。”

李顺愣了愣,心中咯噔一下,勉强谄笑着问道:“这位大人,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偷了我一匣子点心。”

“什、什么点心?大人您弄错了吧,小的一直在外边儿站着,连个点心渣儿也没见着啊。”

白玉京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是我的点心丢了。”

“这、这……大人,兴许是旁人偷的呢?小的哪有那个胆子动您的东西。”

“可我觉得,就是你偷的。”

李顺有些慌了,一匣子点心事小,得罪人事大,莫说一匣子点心,就是一块点心渣渣,对方也能借着这个借口狠狠惩治他一番。

他慌忙辩解道:“大人您可不能冤枉人,您说是我偷的,您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但我就是觉得,是你偷的。”

“大人!青天在上,您就别捉弄小的了,要不这样,这点心多少钱,小的十倍赔给您。”

白玉京缓缓摇了摇头,眼中似笑非笑,视生杀予夺为儿戏,天真又残忍:“我不要钱,我就要我的点心。”

“大人,大人!”李顺慌不择路地磕着头,额头沾满碎砂和泥土,“您饶了小的吧,真不是小的偷的,我一直在外边站着呢,真的不是我!”

“这样吧,只要你能证明不是你偷的,我就放了你。”

李顺闻言欣喜若狂,他拼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扬声道:“街坊们都能给我作证,我一直跟大家站在一起,我身上也没有点心,不信您搜身。”

“可能,你已经把点心吃了。”

“我、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

李顺几乎要被逼疯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京里来的大官,为何要死咬着他不放,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达成什么目的,更不知道自己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这种对一切一无所知的茫然和失控感,令他惊慌失措。

“这样吧,”白玉京微微笑了笑,好心地提出一个建议,“只要剖开你的肚子,就能知道你有没有偷吃我的点心了。”

说完,他轻轻摆了摆手,立刻有千牛卫走上前,将李顺牢牢锁在地上,锃亮的千牛刀拔出刀鞘,刀锋对准了他的肚子。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知错了,知错了!”他踢蹬着腿,不管不顾地拼命嘶喊着,涕泗横流,“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是滥杀无辜,是污人清白,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的!”

“没有这样的道理,没有这样的道理,我是被冤枉的,凭什么让我自证清白,那点心根本就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原来,”白玉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靴子尖轻轻踢了踢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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