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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十步杀一人

白玉京查看了绛云轩的名录,盘问了绛云轩的姑娘,但所有人众口一词,都咬定绛云轩没有女子失踪。

而按照名录来看,人数也确实对得上。

难道,那名被沉尸秦淮河的死者,真的不是绛云轩的人吗?

可若与绛云轩无关,苇娘子为何会表现得如此排斥和惊慌?又为何要连夜将平康伯请来充场面?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猫腻,但猫腻究竟在何处,他又确实找不到破局之法。

正当他苦恼之际,就瞧见澹台衍和顾北柠的身影出现在了木梯之上:“六殿下,北柠,你们……”

来了就太好了……

白玉京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发现澹台衍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像在故意与他拉开距离,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六殿下,尚处在扮猪吃老虎的阶段。

而他与澹台衍现阶段的关系,说好听了是暗渡陈仓,往难听了说就是私相授受、狼狈为奸。

他既不能表现得与澹台衍相熟,也不能表现出对他的敬重和臣服。

一句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改口道:“你们怎么来了?”

“发现尸体时,我也在场,总觉得有几分惶恐不安,所以想来瞧瞧。”

“六殿下,不是老臣逾越,只是我朝以武立国,太祖皇帝马上打天下,什么样的尸山血海没见过?只是一具尸体罢了,殿下可不要堕了祖宗志气。”

潘屹安又摆出了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跋扈又嚣张,全然不将澹台衍放在眼中,甚至都不曾请安问礼。

“平康伯说得是,是我小题大做了。”澹台衍不见羞恼,而是顺着他的话放低了姿态,好像真的只是一个仰人鼻息的无用皇子罢了。

眼见顾北柠看向他,他甚至半垂下眼, 嘴角无奈轻抿,可怜又可叹,令人忍不住软了心肠,动了恻隐之心。

这男人,惯会演戏。

顾北柠收回视线,不肯再看他。

澹台衍低笑一声,抬步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声问道:“可看出什么了?”

“穿白色衣服的那位,五官比例跟死者很像,而且她的穿戴极其素净,很像在服丧。”

“不仅如此。”

顾北柠仰头看向他:“还请六殿下赐教。”

“她头上的玉钗和死者的玉坠应该出自同一块籽玉,这种天然形成的冰裂纹,并不多见。”

“这样看来,她与死者的关系应当很亲近才对,为何会帮绛云轩隐瞒真相?六殿下,您安插在绛云轩的眼线,难道就只能提供平康伯的动向吗?”

澹台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璀璨灯火倒映在他眼中,遮住了深不见底的筹谋和算计。

他走到那名白衣女子身前,问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白衣女子扶了一礼,轻声道:“奴家花名芰荷。”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姑娘的打扮,倒是略显素净了些。”

“匆忙见客,未曾来得及梳妆,还望大人见谅。”

芰荷说话时,一直半垂着头,视线落在脚下,显得温顺又恭敬。

澹台衍垂眸看着她,突然抬手拔下了她的玉钗。

这样过分亲昵的动作,本应显得轻浮又风流,但他眼中不见半分旖旎,令人生不出任何遐想。

“姑娘这支玉钗,倒是有几分别致。”

“寻常花样罢了,能入大人的眼,是这支玉钗的福气。”

“芰荷姑娘,”澹台衍将玉钗递还给她,意味不明,“很会说话。”

“大人谬赞了。”

芰荷拿回玉钗,不经意间,手指相碰。

澹台衍捻了捻手指,收回了胳膊,宽大的袍袖垂落,覆盖住手背。

“既然绛云轩没有人失踪,那我们也就不过多叨扰了,天色已晚,世子爷暂到皇子府休息吧。”

白玉京愣愣地看向他,显然还没跟上事情发展的节奏。

不应该继续盘问,揪出他们的小辫子吗?怎么说走就走?

顾北柠双眼含笑,趁着无人察觉掐了他后腰一把,这才将他涣散的神智拉回正轨。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唔,本世子也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

三人连同闻溪一起走出了绛云轩,夜色浓郁,整条长街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青石地砖上积聚着浅浅的雨水,深沉的夜色倒映在水中,毛毛细雨落下,如同星河坠落。

“闻溪,你去找星鸾她们。”

“可是,主子……”

“无妨,你去吧。”

闻溪不得已领命离开,在临走前,他将浅褐色的油纸伞递到了澹台衍手中。

三人安静地走在街上,除了鞋子踩在水洼中的声音外,整条长街,阒寂无声。

这种令人不安的安静,对于白玉京而言,分外熟悉。

他无可避免地联想到了桐庐县中的那一夜。

同样的安静,同样的夜色,同样的杀机四伏。

倏尔,破空声起,落在青石地砖上的月亮被斩碎,锋利的长剑泛着令人心悸的森森寒光。

十余个黑衣蒙面人撕破黑暗露出身形,攻势凌厉,直冲命门,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气氛陡转凝重。

澹台衍掷出手中的油纸伞,旋转的伞面格挡住这致命一击,他转身后退,从伞柄底部抽出一把软剑。

身穿青玉案色广袖长袍的温润君子,用起剑来,竟同样杀伐狠戾,不见半分文弱。

白玉京拽着顾北柠躲到一旁,眼看澹台衍以一敌十,焦灼不下,他仰头对着虚空喊道:“揽月,你还在等什么?!”

锋利的箭矢如流星坠落,一箭穿喉。

顾北柠细细看去,才发现并非箭矢,而是一柄如锥子一般的长剑。

揽月照常一身白色,轻巧地从屋檐之上飞落。

她握住剑柄,干脆利落地抽出剑,鲜血飞溅三尺,却一滴也沾不到她素白的衣摆之上。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不过片刻,十余名刺客,皆已横尸街头。

殷红的血液混着雨水,将月亮染成了红色。

褶皱的、破碎的、红色的月亮。

“揽月好厉害,她一直像这样跟在你附近吗?”

“嗯,她不喜跟人打交道,所以只肯藏在暗处。”

若放在平时,这句话大概只会随风消散,不留半分痕迹。

但现在不同,顾北柠知道了她们的身世和遭遇,任何看似无关紧要的阐述,都如同一根扎进心脏的尖刺,令她无万分动容。

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入朝为官,不能经商,她们终其一生,只能被困在大院后宅那方窄窄的天地之中。

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洗手作羹汤。

可一朝倾覆,她们却要共担父兄的罪责,被罚作官奴、充作官妓,被流放、被砍头。

白玉京于她们,大概是悬崖边缘最后一根绳索,将她们拦在了地狱之外。

可即便如此,教坊司的烙印仍刻在她们骨子里,无法摆脱。

揽月厌倦人群,无法与旁人正常交流;星鸾和清梨,看到河楼的牌子便会胆战心惊。

李南枝被永远地困在了那个噩梦之中,她们,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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