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阴阳之树

荒龙洞天，登龙原上，阮遥一行七人，迤逦前行。

此刻的温度十分低，阮遥觉得呼吸都快要冻住，转头看看其他人，大家都有些冷得受不住了。行风与白梧长老在前带路，他们对视一眼，停下脚步，行风朝着身后的五个年轻人说道：“马上就到地方了，大家坚持一下。”

说着，行风特意看了看胭脂公主，只见胭脂公主一身黑衣，见到父亲之后，她十分开心，此刻也是精神奕奕，毫无疲惫的感觉。

行风忽然有些惭愧，十年前他们执意进入劫泽，说实话并没有做好太多的准备，这才被蜃雾一困多年。他错过了太多胭脂成长的痕迹，如今再见，行风很想好好地保护自己的女儿。

“父亲，我们这是要去找什么？”

路上胭脂问过一次，行风都是语焉不详，说是到了就知道。

这是第二次问，阮遥也赶紧竖起耳朵听。

“荒族老祖宗留下的机缘啊……”

行风依旧如此回答。

那边白梧长老呵呵一笑，接过了话头：“公主，你有所不知，荒族往昔也是中州大地上势力顶尖的族群之一，几乎占据了中州大地的整个南方领域。”

白梧长老讲起荒族历史，阮遥与鱼三竿都十分感兴趣，铁箭与有仁两个荒族年轻精英应该是听过无数回这段历史，但是依旧表情专注，很是恭敬。

胭脂公主很早就独立游历中州，没有族长父亲的陪伴，她被迫成长得很坚毅。但是，对于荒族的历史，她了解的，也并不多。

白梧长老见几个年轻人都愿意听，便娓娓道来：“大概万年之前，中州大地上的生灵族群划分得十分繁杂，百族林立。那时候，是各族的天才与命运的瑰丽交流的时代。

“各族不断涌现世所罕见的天才人物，一个个都修为突破到极高的境界，至少比如今所划分的上镜还要高，但是始终困囿于某个无法触及的领域……那些天才人物，纷纷涌入大世，争夺中州的气运，希冀得到一个打破囹圄，去往更有希望的环境继续修行。

“百族之中，实力最强的，当属西地的巫族、南部的荒族、西南的灵族与北边的夜族。而当今中州的主宰——青乌族，那时候还只是不入流的微末势力，甚至都算不进百族之内……”

白梧长老讲到这里，似乎察觉到阮遥与鱼三竿的表情有些异样，没办法，这里是荒族的地域，他也是荒族的长老，只是忽略了阮遥二人是当今掌权的青乌族族人。

不过阮遥二人倒也不拘泥于此，只是听到那时候的青乌族居然都还不入流，不禁感慨世事难料而已。

白梧长老见阮遥二人并没反驳，于是继续讲道：“百族天才纷纷出世争运，一时间修行界大乱。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场巨大的灾劫降临，修行界的修士几乎陨落八九成，百族势力也因此一落千丈，没有了再争什么气运的实力与心思。

“只是更可怕的是，那场大灾劫之后，中州的修士发现，天地之间灵气几乎消失殆尽，修士们再也不能吸纳灵气来修行，只能凭借灵玉灵宝之类的先天之物，汲取灵气。灾劫之后的整个修行界，水平几乎倒退了不知道多少。

“现在的修行境界的划分，下中上三大境，每一大境各五小境界，其实是后来人重新划定的。至于上境之上，是否还有其他的境界，无人说得清……反正也没多少人能修到上境。”

白梧长老颇有些感慨，其他几个年轻人也各有所悟。

阮遥倒是从中听出了不少，将白梧长老的话与陆衍之前说的话一对照，阮遥似乎梳理清楚了不少信息。

如今中州的历史中，似乎彻底断掉了关于那场修行界域异道邪魔的百年大战——变成了大灾劫，十分笼统而不清晰。

而如今的修行境界的划分，以及天地灵气的消失，倒是跟那场百年大战十分有关系了。

确定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东西，阮遥又听到了关于荒族的老祖宗的光辉历史。

“荒族的老祖宗之中，也有天才人物预感到了大灾劫的发生，因此才提前在劫泽之内，构筑龙城，希冀保存一部分荒族实力。

“根据行风之前破译的典籍记载，大灾劫之后，原本生活了不少荒族人的龙城忽然发生异变，老祖宗们没办法，只能再度搬出劫泽，返回故土，重建家园。至于龙城内的异变到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我猜测，可能还是跟劫泽内的蜃雾有关。”

停顿一下，白梧长老瞥了一眼阮遥，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个少年已经收复了盘踞在劫泽内无数岁月的蜃兽，甚至能操控蜃兽影响劫泽。

阮遥感受到白梧长老的目光，坦然回答道：“白长老，蜃兽至今并未诞生灵智，很多事，我也不了解……”

白梧长老点点头：“因此，行风才根据典籍的记载内容推测，当年老祖宗围绕龙城做了那么多努力，后来搬离龙城，必然是留下了什么机缘，警示后人也好，我们这次肯定是要探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在前面探路的行风，这时忽然转了回来，白梧长老赶紧问：“怎么了？有发现了吗？”

行风眨了眨眼：“洞天并不大，前面就是路的尽头了。”

胭脂公主问道：“路尽头有什么？”

“机缘。”行风还是保持神秘。

见父亲依旧还是不肯说，胭脂公主干脆自己去看。

白梧长老与行风族长也不阻拦，只是看着，似乎有意让胭脂公主亲自去。

阮遥与鱼三竿也不便多说，人家荒族的洞天与机缘，他们能跟着来看，已经是难得。

不多时，前行的胭脂公主一直没有声响传来，阮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结果几人姗姗来迟，发现胭脂公主却如同老僧入定，一动不动地站在路尽头的一棵树下。

阮遥原本想开口问，但看到行风族长与白梧长老都不开口，也就不说话了。

那棵树十分粗壮，树皮坚韧似铁，但奇特的是，整棵树枝分双杈，一枝树叶繁茂，叶子圆圆如卵黄，青翠碧绿，迎风翻飞；另一枝却干枯肃杀，光秃秃没有一片树叶，枝枝冲天，没有丝毫生机，一派委顿景象。

一棵树居然包揽阴阳，众人都惊叹不已。

胭脂公主却低头站在树下，似乎沉醉其中。

等了半晌，行风族长小声解释：“据典籍记载，洞天内得遇阴阳、机缘至上。”

原来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还刻意将机缘留下胭脂，也许在父亲的眼中，他亏欠女儿太多，若是真有机缘，给女儿这样也算补偿。

阮遥不再担心，只是静静地看着。

胭脂公主的脑海中，却如同暴风呼啸，过往的无数荒族先辈的意志，从那棵阴阳枯荣树中，连接到她的身上，不断在她的脑海中闪现。她尽力去抓住一些线索，希望得到什么，然而那些意志如流水奔涌不息，速度极快。

胭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意志洪流中，到底待了多久。只觉得经历了无数岁月，她似乎亲历一般，无数荒族先辈的生活都印刻在了她的意识中。

尤其重要的是，从荒族先辈们计划深入劫泽、千辛万苦建造龙城的过程，到龙城内异变四起，大雾笼罩，再搬迁回故土，其中艰辛，远超想象。

及至在中州墨凤山重建家园，无数荒族人为之奋斗终生。

家园重建好后的幸福笑脸，令胭脂公主为之动容。

等胭脂公主醒来，早已泪流满面。

她已经明白了老祖宗留下的机缘，其实就是——强大的凝聚力与坚定的信心而已。

一族之存，无外乎每一个族人的同心所向和艰苦奋斗。

胭脂公主含泪说出这些，行风族长与白梧长老都不断点头，铁箭与有仁两个荒族年轻一代高手，默默不语。

阮遥想了想，确实如此啊。

普通人的一辈子，无非为了延续自己承载的那一份血脉与精神。再大一点，无数普通人构成的一个族群，也是在不断努力，去延续传承族群的精神。

精神不灭，就是真正的长生吧。

修士修行，逆天而行，并不只是一味地打打杀杀，可是有多少人没想通这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