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潮盛会（下）

阮衣衣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那时只是去幻衣江畔找给自己治病的仙昙花，竟然能会被卷入这样一件复杂的江湖大事之中。

一个月前的那天夜晚遇见颜青，后来又跟随他一起去了隐龙境颜家，报告赤龙令一事。在见到隐龙境主颜苍鼎后，阮衣衣与颜青跟阮遥一样，被灵王的故事所震惊。

这次，二人受隐龙境所托，来白夏城，给江湖各大势力示警，结果与谢昭离派去北方通报情况的使者，完美错过。

二人一路奔波，花费半月时间，风尘仆仆地刚刚到达白夏城，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白夏城不再是平日的风平浪静，而是彻底沸腾的白夏城。

是的，江水、人潮、鲜花，在东边星辰海吹来的秋风之中，沸腾了。

八月十四下午开始，从城东郡守府旁的海神祠出发，直到城中央的祀水广场，城内主道就挤满了看海神祭拜仪式排练的人，所有人手中都拿着大捧大捧的鲜花，那是准备献给海神的祭仪。

颜青与阮衣衣也被人群裹带着，一路往祀水广场而来。

远远地往前望去，一尊高大的海神像被放置在四匹马拉的花车上，缓缓向广场的中间驶去，神像十分高大，面上似乎还被红布遮盖。

花车前是举旗引路的数队童男童女，所有人都身披繁花，海神引灵旗色分七彩，在白夏城的江风与花火之中，如云的旗帜飘飘，仿若在迎接海神，昭告天下。

花车后是娱神的舞队，男子队各色傩面，威武雄壮，女子队身披彩绸，柔美娇艳。旁边跟随的鼓乐队，数十人一起吹打，鼓声伴着闹哄哄的人群，一路往江心的圆台广场而去。

阮衣衣一边小心地扯着自己的裙裾，一边开心地对颜青说：“我八岁时跟我姐姐来过白夏城看海潮节，但是没有这一次热闹呢。”

正说着，手中瞬间被热情的人们塞满了鲜花——大朵大朵的、各色各种的鲜花，在这白夏的人潮之中，鲜花衬托着美人，阮衣衣稍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更美了。

颜青看呆了一瞬，又被喧闹的人群推动往前，更加努力护着阮衣衣不被人群挤倒。

就这样一路前行，前面的海神花车已经抵达祀水广场南岸的圆台。祀水广场的南北两岸的圆台，都围满了人，只空出了道路的中央，供祭祀仪式的人通过。

而从中央圆台延伸向两岸的这一段路面，除了道路两侧守卫的兵士，其他闲杂人等，均被白夏城郡守的卫队兵士清理戒严，无人能进入，显得空旷无比。

中央圆台广场上，竖起了一个巨大的祭祀用的高台，从远处望去，不断有穿着庄严又肃穆的祭职者在高台上忙碌着，那是在为明天的海神祭祀做准备。

祭祀的高台再往上望，竖起了两面巨大的龙凤双旗，高耸入云的旗杆上装点满了白夏城特有的凤凰花，火红的花朵，衬着金色的龙旗与凤旗在东风中烈烈作响，声响传向遥远的东方星辰海，似乎是在深情呼唤海神再临。

颜青和阮衣衣也到达南岸的圆台广场，原本他俩是要去一趟世家盟传递示警“灵王”的消息，但碰上海潮节盛会，让人身不由己。

青乌帝朝的中州大地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信仰青乌的唯一神——海神，只因中州地理之大，四围皆是汹涌澎湃的大海：东方星辰海，西方笛梦海，南方南鲛海，北方泠海。哪怕是青乌一统中州之前，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就已经在祭拜四方海神。只不过青乌帝朝建立后，唯有东方星辰海的海神祭祀，被保留了下来，也就慢慢地形成了跟着白夏祀水海潮节一起的海神祭仪。

普通人的一生，能来白夏城参与一次海潮节，祭拜一次海神，就足够心中无憾了。

青乌历168年的海潮节，壮观的八月海潮、历史悠久的海神祭仪、震撼江湖的擂台比武，天地人三杰因缘汇集，更是让所有来到白夏城的人，都发自心底的感叹，如此盛况得以亲见，此生值了！

“郡守亲临，速速回避！”一声雄浑的高喝，引得阮衣衣循声望去：那边海神像已经抵达南岸的广场圆台，神像花车、童子引灵旗队、男女舞队与鼓乐队，都安静了下来，人群一层一层围拢得更加紧了；这边，白夏郡守白无心亲自来视察祭祀排练了。

白无心云鬓高耸，一身红色的盛装，但是依旧外头套着军中铠甲，显得气质独特。她快步走到海神像前，手中接过身侧的属官递来的一卷绣金红绸，环视四周，凝气朗声：“明日海潮节，海神祭仪将于日出时分举行，青乌帝朝白夏郡郡守，白无心，代表白夏城所有军民，欢迎所有宾客瞻仰海神凤仪！”

说罢，白无心在海神像前腾身而起，手托着的红绸在空中顺着展开，直到与高达数层楼高的海神像的肩膀齐平。在几十万人的目光中，白无心双手抖动，将绣金红绸轻轻蒙上了原本就遮盖了一层布的海神像的面容。

海神像面朝东方，背对着阳光的西照，两鬓一些散乱的发丝，从蒙面的红布边缘迎风飘动。金色与鲜红，晕染成一种奇异的光泽，仰头观看的人们，一时看得目眩。

做完这些，白无心如一只飞燕，轻盈落地。

人群轰然一声，掌声四起，仿若晴空炸雷，合着江潮阵阵，声浪震得天翻地覆。

祀水中央的圆台广场上，一群祭职者，面对海神像，久久伏地，口中念念有词。

看着颜青望向海神像的目光有些发痴，阮衣衣侧头对着颜青说：“颜大哥，听说晚上还有更多的节目……要不我们先去世家盟传递一下消息。”

虽然海潮节前夕盛况空前，阮衣衣还是没有忘记她和颜青此行的目的。

颜青回过神来，匆忙应和一声，“那我们这就走……”

二人逆着人潮，艰难地往城东的世家盟大谢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