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海潮兽影

八月十五，海潮节的午后，擂台比武已经结束了良久。白夏城内的所有人，依旧在对最后的那惊天一剑津津乐道。

整个中州，也在各个势力的不断传递消息之下，也迅速知道了比武的结果和那个名叫阮遥的十八岁少年。

除了一个人。

鹤印在救回了丘不为后，并未多说什么，就带着帝城右军的嫡系们，迅速离开了白夏城。只留下了副将常漓，与谢昭离、白无心协商比武结束后的一些事宜。包括，当时鹤印答应的，世家盟赢了，就还那位马厂客商的公道。

白夏城，世家盟谢府。鱼三竿与酒一刀，在阮遥赢了之后，纷纷过来赠药。

因为使出那惊天的月华之剑几乎耗空了自身的力量，阮遥靠在阮清的肩膀上，脸色煞白，有些虚弱。瑶娘已经给他服用了补足元气的药物，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能复原。

这时候，阮遥才知道，鱼三竿与酒一刀，跟自己一样，都是在各自的郡城中，少见的非世家的选手代表。代表邓家出战的鱼三竿，本姓江；代表刘家出战的酒一刀，本姓杜。因此这才对代表谢家的阮遥，十分有好感。能够在一个郡的各大世家里人才济济的情况下，还能被选拔出来非世家的子弟，必然是有特殊之处的。

只是，鱼三竿与酒一刀不知道的是，阮遥并没有通过什么世家内部的选拔。

不过这等内情，恐怕除了阮遥的师父、师叔与谢昭离，这世上是不会有其他第四个人知道的。阮遥这个当事人，也只知道结果，不知道具体原因。

鱼三竿与酒一刀都留下了对阮遥的邀请，希望以后阮遥有机会去中州大地各郡游历，他们能尽一尽地主之谊。

结识了两个世家盟的高手，阮遥也感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果然英雄惜英雄。

鱼三竿二人来，阮遥表示能够理解。但是，正当阮遥送走两人后不久，又来了一位，令所有人都诧异。

“阮公子，你的剑术令人惊艳，小女子甚为佩服，特来赠宝。”承水郡的陈客儿，居然特地来看望阮遥。

陈客儿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须弥戒中取出了一个长方盒子：“阮公子，受人之托，给公子送来这把折梅剑。正好公子的剑在比武时毁损了。”

陈客儿十分客气，在瑶娘有些不自在的目光中，依旧落落大方地将剑递了过来。

阮遥疑惑不已，还未说话，瑶娘先接过，就问了起来：“陈姑娘，你受的谁人所托？为什么要给遥哥哥送礼？”一边说，一边轻轻揭开了盒子，盒中躺着一把剑：剑名折梅，旁边放着南鲛海的姥鲨皮做的黑色剑鞘，剑身长三尺一寸，剑柄青沉木质，看起来就像是有岁月雕琢的痕迹。剑身靠近剑格的地方，铭刻着两个古旧的符号，不是如今的中州大地上的常见文字。通体如银，剑刃青光湛湛，剑尖如雪。离得近了，隐隐有内敛的冰寒之气微微透出。

阮遥一下子看呆了，也开口道：“陈姑娘客气了，只是这礼物太贵重，我必定无福消受！”

如此宝物，怎会有谁无端就送人呢？

“阮公子不必想太多，我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把折梅剑，赠与公子，肯定是最合适的。”说着，陈客儿停顿了一下，脸上换了一副神秘的色彩，“具体是谁托付我送的，我也不知，只是受陈家家族指派，让我将她送给公子。不过……”

陈客儿的表情，不像是装的，此刻见周围的人，阮清、瑶娘、颜青与阮衣衣，都是阮遥的亲朋，便压低了声音：“不过，据托付赠剑之人透露，这把折梅剑，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千年的历史，古剑有灵，也许她也在找寻有缘之人。如今辗转到阮公子这里，也是你的命定机缘。请不必再推辞……”

瑶娘听了，赶紧将剑收好：“遥哥哥，陈姑娘说得有道理，既然千年古剑无主，现在选择了你，你就好好收着……”

阮遥看着众人的目光中，都是赞同与期待的神情，于是伸手盒中，将折梅剑的剑柄轻轻握住，入手十分沉稳，剑格的弯曲度与阮遥的左手完美贴合，似乎是量身定制的一般。

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从手掌涌进心底，折梅剑身轻轻颤动，阮遥的心，也跟着轻轻颤动。

渐渐地，剑身颤动的频率与阮遥心跳的频率合一了，折梅剑原本内敛的青光与寒气，在人与剑的频率合一的那一刹那，突然爆发。璀璨的青蓝之色，照耀着阮遥的脸。阮遥的手，顺势持剑挥动，一股漫散的剑气冲出，“哐啷”一声，十步之外的窗户连框带琉璃，都被斩得零碎。

众人吓了一跳，折梅剑刚才与阮遥的互动，十分和谐，随意挥出的剑气，却如此炸裂！

“灵剑认主了吗？”瑶娘急切地问。

“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还不知是真是假呢……”阮遥笑了笑，不过，刚才拿起剑的瞬间，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呢？

千年古剑，能流传下来就是奇迹，还奢求被自己瞬间完全掌握？

阮遥自问，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阮遥挽了个剑花，倒转青光灿烂的折梅剑，轻轻收入黑色剑鞘内。那股熟悉的感觉与凛冽的寒气，重新归于平静。

“多谢陈姑娘赠宝，也劳烦陈姑娘，回家族后，代为向陈家家主致谢！”阮遥心中感激。

陈客儿笑着摇摇手：“不用感谢我和陈家，我只是代为转交，你若有机会得知赠剑之人，你还是亲自感谢他吧！”

若非他在比武擂台上使出了那道月华之剑，又怎么会与折梅剑有相逢的机缘呢？

一切缘起，皆是注定啊！

这边阮遥受赠折梅，众人皆看得兴奋。另一边，白夏城中的祀水，再掀波涛。

每年海潮节，除了早上卯时的那一波巨浪潮流外，傍晚的酉时，还有第二波潮水。只不过，远远没有第一波那样阔大。

世家盟与帝城的比武结果虽然已经出来了，但是海潮节还未结束。莅临白夏城的数十万人，有不少是为了观看比武而来，也有更多是原本就计划来白夏参观海潮节的。

海潮在傍晚时分，再度袭来。

引来了还逗留在白夏城的游客们，依旧聚集在祀水两岸，观潮赏景。

江风如霖，潮涌如雪。虽然没有第一波那般汹涌与狂暴，却有另一番秀美与缠绵的魅力。

海潮逆着河道倒灌，一波接着一波，在宽阔的河道中，形成了一道道层次分明的白线，连接着南北两岸，激起无数浪花。

有不少人还在往江中扔鲜花祈福，更多的人一边在讨论着白天的八局比武的各种细节，一边在江边观潮。尤其谈起阮遥的那惊天一剑，天地都为之黯淡，人群更是响起一片啧啧称奇的声音，合着眼前的海潮美景，好不惬意！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祀水两岸的惬意。

“看，远处那是什么？！”

人群的眼睛，纷纷移向尖叫之人所指的方向：

祀水东流入海的方向，河道的视线尽头，一道巨大的、气势滔天的影子，从水中逆冲而上，往祀水大桥的中央圆台广场而来。

不是海潮，也不是船只，而是一道浓雾裹着的黑影。巨大、快速，如一头海中巨兽！

是的，是一头海中巨兽！

“啊！”“有巨兽！”“快走……”叫喊声不绝于耳。

江边驻守的郡守卫队，迅速判明形势，一边组织着观潮的游客撤离江边，一边上报郡守与城中的各大势力。

白无心匆匆赶来，与谢昭离带着的世家盟的几位长老正好同时到达广场。

那海中巨兽之影，几乎有半个圆台广场那么大，被一大团蒸腾的水汽与雾气包裹，已经冲上了大桥上的圆台，悬空在桥面上，脚下的潮水源源不断地向空中冲击着，散落成一道巨大的瀑布，从桥面飞落江中。

白无心、谢昭离与几位长老，谨慎地飞身上桥，立在巨兽黑影的侧面。

“先看看情况，不要靠太近……”谢昭离开口。

“祀水江中，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巨大的鱼兽之类的生灵吧？”

“是从东边星辰海顺着海潮过来的海兽……”

几位正观察着，“嗷……”那巨大海兽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叫声，藏在雾气中的头颅的影子，一拱一拱的，似乎在往外吞吐着什么。

祀水两岸的围观的人群，早已被眼前的巨兽之影吓得躲得远远的，这一声震天的巨吼，更是令人胆颤。

谢昭离仔细地观察着巨兽的动作，突然水雾之中，冒出一丝丝赤红的光芒，谢昭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自己认识的某个东西。

“你们先帮我掠阵，我去近些看看……”

谢昭离跟白无心与众长老说了一声，就小心翼翼地再度往前，走到了巨兽之影的十步之内。

这一次，谢昭离大致看清楚了，巨兽的大口张开，满嘴尖牙，如龙似鳄，只是张大的嘴中，有一个小小的冒着赤红光芒的东西卡在了下颚齿间。

谢昭离壮着胆子，趁着巨兽张嘴拱动的时机，运剑如一道风，击中了那个冒着赤红光的东西。

“叮”，那个东西被击得松动，巨兽感觉牙齿之间松快了许多，再次“嗷……”的一声，将赤红的东西，吐了出来，正落在谢昭离的脚下。

“叮叮叮”，红光闪耀，在地面滚了几下，赫然是一枚金属制的龙形令牌。

谢昭离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自己觉得这个东西很熟悉了，原来这就是前几天才跟阮遥他们提起过的“赤龙令”！

顾不得巨兽嘴中携带的腥臭与脏腻，谢昭离迅速卷起地上的这枚“赤龙令”，飞速退了回来。

那海兽之影，见口中的东西已被取出，在空中打了个转转，“轰隆”一下，跃下桥面，直冲水中。接着，团团水雾包裹的巨兽黑影，顺流而东，消失在远方。

人群远远见谢昭离靠近，朝着巨兽斩了一剑，接着巨兽之影就翻入水中消失，纷纷感叹，世家盟的谢盟主，果然是江湖老侠客，一剑斩妖魔！

谢昭离回到白无心几人身边，轻轻说了一句：“先回世家盟再说……”几人默契地纷纷撤离。

江风再度柔和，白夏城的人们，多了更多的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一年的海潮节，被人永远地记载进了史书中。

“青乌历168年秋，白夏城注定是整个中州的风云核心。折梅剑主现人间，海潮巨兽衔令来。一切的传奇故事，都有值得人津津乐道的开端。”——《中州往事纪·白夏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