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风雨兄妹

阮遥并没有完全听懂颜青的叙述，刚刚跟颜青分头寻找妹妹的阿风此刻从屋外急匆匆回来，身上的蓑衣都没来得及脱下。

颜青赶紧跟阿风解释了一番，将圆脸姑娘抱进内室，瑶娘给她扎了一针，就悠悠醒转。

之后的故事，让阮遥几人都觉得十分愕然。

圆脸姑娘姓范，哥哥阿风叫她阿雨。风雨两兄妹自从三年前父母在小镇失踪后，就一直相依为命，靠着哥哥在外打渔为生。

一年前，阿风突然发现妹妹有些问题。

阿雨经常夜晚不睡觉，就那么起来熬着，在小镇的街道上乱窜，直到天明，才会安定下来，然后就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阿风为了照顾妹妹，已经十分注意地每晚叮嘱妹妹早点休息，甚至锁上房门，不让她乱跑。

可是，阿风经常需要夜里出去收取鱼笼，很多次被阿雨莫名其妙地弄开了门锁，跑上街道胡言乱语，屡次被熟识的本地人送回家。小镇本就是往来客旅颇多，一次两次，渐渐地，大家都知道了阿雨的不正常。镇上的守卫，见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再理会了。

更可怕的是，有一次哥哥阿风偷偷跟在妹妹身后，眼见她将外地人引往了镇子南边的荒芜之地，将人吓得差点失禁。外地人跑了之后。而阿雨独自在那个荒废的客栈外，哈哈大笑。

阿风那一夜的鸡皮疙瘩都掉光了，后来才硬着头皮拉妹妹回家。

据阿风讲，那间“春来雨屏”客栈，就是三年前新开的，不过失踪事件多了后，那家老板某一天突然就搬走了，听人说还是夜里悄悄搬走的，连客栈里的大多数东西都留在了那里。

客栈老板搬走之后，春来雨屏就渐渐荒废，也没人去那里，就成了繁华小镇的一座荒店。

阮遥这时问起：“客栈的外面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崭新，似乎还有人在经常打扫一样。”

阿风看着妹妹，有些木然地回答：“并没有，除了一些不知道情况的外地人偶尔误入，镇子里如今早已没人会管那里。要不是我最近去过那里找妹妹，我也不会知道那里还保持着三年前的样子……”

众人听了，脑子中起了一层雾。

想不通，也许是细节了解得太少了。

此刻的妹妹阿雨，早已经醒来，安静地听着大家交谈，一言不发，依旧是一副浑噩的状态，双目游离无神，眼中血丝更多了，脸色苍白。

瑶娘已经给她把过脉了，却有些不解：“她的脉象十分稳定，一直持续在惊惧的状态，似乎没有什么其它情绪的变化。《内经》讲‘凡人之惊恐恚劳动静，脉皆为之变’，人之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时时在变，脉象理应也该有所变动。

“可是，阿雨姑娘的脉象，我已经拿了两次了，都是处在一种脉涩而弦，短如豆,滑数有力的状态，据《脉经》来看，这就是惊而气乱的症状。”

阿风听闻，焦急不已：“谢大夫，我妹妹的问题，到底是不是得了离魂之症？”

阿风早已带妹妹看过大夫，大夫说是离魂症，需要安神定心，其他的，大夫也无能为力，便给阿雨开过几副汤药，可是并无好转。

瑶娘摇摇头，黛眉微蹙：“我认为并不是离魂症，之前她跟我们说话，带我们去那个客栈，基本上都是逻辑清晰、语气平稳的，不像那种离魂症之人，消瘦恍惚、呓语如梦的状态。”

阮遥这时说了自己的想法：“阿风，你说过，阿雨之前也曾带别的外地人去那个荒废客栈，对吧？”

阿风点点头，依旧茫然。

“既然不是离魂症，那她心中一直惊惧，有所郁结，肯定还是跟她总是想带人去客栈这个事情有关……”

阮遥的分析，让阿风沉默，颜青与瑶娘也顿时觉得找到了关键。

“阿风，你刚刚似乎特别忌讳说到春来雨屏客栈，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难怪你一想到阿雨可能去了客栈，就惊慌不已……”颜青转脸问道。

阿风被颜青这么问，突然眼神变得惊恐，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大腿，似乎在用力忘记或者记起什么东西……

瑶娘赶紧示意阮遥将阿风扶稳坐定，从随身带的针匣中抽出三根长约两寸的金针，迅疾又准确地扎入阿风的内关、劳宫、中冲三穴，接着轻轻捻动，片刻，阿风眼神清朗，颤抖停息，渐渐平复过来。

瑶娘再度捡出几粒药丸，让阿风和水吞服。

“好了，暂时不要再追问这些，先好好休息。”瑶娘在面对病人的时候，有一股天然的镇定与权威。这也是阮遥总是觉得，瑶娘比他成熟的原因。

眼见多问无益，颜青与瑶娘将风雨兄妹二人分别扶进房间休息。

思考良久，阮遥对二人说道：“我觉得，雨屏镇的这些失踪案件，与那个莫名其妙的客栈有很大的关系。”

颜青与瑶娘表示同意，不过此刻夜晚渐深，三人商议，还是等明日白天再看看情况。

向阿风问过了之后，阮遥借用了兄妹俩的厨房，煮了一锅鱼蟹河鲜，几人匆匆吃过晚饭。虽是简单的河鲜，但是胜在原汁原味、鲜美异常，让瑶娘都连喝了两碗汤，剩下的都被阮遥和颜青分了。

是夜，瑶娘去了阿雨的房间。阮遥和衣躺在阿风家的侧房，却并没睡着，颜青原本是也被安排睡这里，临近半夜，夜谈了许久的两人又悄悄换了一身黑衣，商量着先去镇子上探听一下消息，就匆匆走了，并未惊动其他人。

夜里雨势微小，镇子的喧嚣，却持续到了转点夜深。所有的食肆、酒馆、赌坊甚至街道，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通宵不打烊的数十家客栈，都留有个别的伙计在值守，不过也是听着雨声潺潺，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街边户外昏黄的琉璃灯盏，相传是很多年前，中州大地上的夜族的贤者发明的。

他们开采洛岭等大山中的琉璃矿石，烧制锤炼成灯盏的模样，透光又防风防水，烧起产自桃花江的淡桃鱼的鱼油，灯焰不闪不晃，十分好用。

这种琉璃灯盏，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中州，从此中州的许多大大小小的城镇、村落，都改变了夜色。

接近丑时，阮遥与颜青两人，身披黑色夜行衣，静悄悄地猫在镇子西边的一根琉璃灯盏下，井字街道的左下角的巷子路口，灯光照亮了一小片街道与对过的一处房屋的屋脊，而灯盏下漆黑一片，却完美地隐匿了两人身形。

他俩刚刚从城东阿风兄妹家一路过来，小心地避过镇上的巡逻守卫，两人一路找到了颜青之前就注意到的一户房屋跟前。

原来在几人乘船刚来，还在绕着雨屏镇找泊位的时候，颜青就注意到了，镇上万家灯火，尤其靠近河道的街边，所有的住户都亮着灯，要么有人生活、要么开店摆摊，唯独这西边的这一户，偏偏能听闻人声，却不见灯亮。

按理说，这样一个靠着商旅而繁荣的镇子，绝大多数本地人，都是巴不得外地人越多，他们的生意才会越好。

在家家户户做生意的镇子里，怎么会有人占据着黄金地带，夜里却连灯都不亮呢？

颜青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阮遥，阮遥当即就决定，要夜探无灯之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