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云山宗秘
急行数个时辰后,阮遥二人抵达东南方的老关镇,距离双星城不过百里。
镇上灯火如昼,弥漫着一股大火过后的呛人气息。
连接镇子外面的各个出入口,都有不少居民自发的巡守。阮遥与瑶娘骑着云马,一副江湖贵公子小姐的模样,被巡守的人盘问一番后,还是放了进来。
二人将云马寄存在镇口官道的驿站,徒步往南而行。
据刘小山说,云山宗是洛郡本土的小门派,宗内大多都是双星城附近的一些城镇的习武之人。因为有了基础的修炼能力,就想着出外历练,加入一个宗门,也希望去争一争大道。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大道渺茫,他们这样的最基础微末的修行者,没有大机缘,是不可能参悟上境,进入修炼大道的。
这中州世界便是这样,普通人无修行资质,便只能安稳地过完一生;有了修行资质的人,如浮舟渡海,有了一线抵达彼岸的希望,便只能逆天而行,挣扎向上。
于是中州十八郡,都有大大小小的修行者聚集的门派。或依附某个郡守,或投靠某些大势力,这些小门派,也在青乌帝朝抑武重文的朝策下,顽强地生存着。
阮遥在遇到云山宗的刘小山之后,突然对修行之路,有了一些感悟。
不过,现时的情况,让阮遥愤怒不已。
从镇子东边的官道入口,行至南边背靠森林的云山宗,不过两刻时间。阮遥望着依山而建的废墟,已经被镇上居民扑灭了大火,黑黢黢一大片。
有墙壁毁损的房屋,门窗都还紧闭着,屋中之人,就那样惨遭屠戮。一大片房屋废墟的中央,是一个大的空地,应该是云山宗的弟子聚会的场所,地面都被大火熏得裂开。到处被搜救的人泼了水,还在袅袅冒着白烟。
此刻的废墟中,还不断有镇上搜救的居民和守卫在忙碌。阮遥过来不一会,迎面有人抬着几个白色布袋包裹着遗骸,匆忙地往外面去。
云山宗这样的小门派,大概有上百人,对于镇上的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不能忽视的势力了。
因为宗门里都是修行者,有时候给镇上百姓做一些排忧解难的事情,更加方便。平素云山宗的人,都能与镇上百姓和睦相处,甚至还承担了不少护卫镇子的责任。
但是这样的云山宗,也在一场大火中,被人灭门。到底是怎样的仇与怨,才做得出如此狠手。
阮遥以前不能体会,只觉得师父教自己习武,也带着自己偶尔行侠仗义,已经是十分地快意江湖了。
原来,师父讲过的那些江湖往事,一点都不如现实江湖更残酷。
修行者厉害到能力通天之后,基本已经不受世俗律法约束。他们的行事,全凭个人善恶与喜好,这让人实在是感觉无能为力。
瑶娘虽然从小学医,人体构造烂熟于心,但是也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地狱景象,对着大火烧灼后的刺鼻空气,无声干呕起来。
一位拄着拐的老者,在废墟外观察阮遥二人许久,这时默默走近,眯着眼睛,问阮遥:“这位公子,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云山宗刚刚遭遇灭门,一个人也没能逃出来,实在是惨啊!”
“你们若是来找云山宗的人,那就已经晚了……节哀吧……”
阮遥收拾心神,反问道:“老伯,你们知道云山宗是招惹了什么仇家吗?”
“仇家?呵,他们修行者的江湖,哪家不是遍地都是仇家。
“修行之人,力与天争,可惜大道有限,怎么可能人人都能修行有成,去触及大道。争夺资源、争夺人才、争夺气运,都是他们的成仇的原因。
“也许,云山宗只是偶然间得了宝贝,被人惦记了……也许,云山宗出了什么天才人物,也被人盯上,要提前扼杀掉……谁知道呢……”
老伯的回答,让阮遥开悟不少。但是瑶娘始终不忿:“修行之人,互相争夺,都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要伤及如此多的无辜!”
老伯看了一眼瑶娘,目中慈光闪过:“这位姑娘慈悲心肠,正是这江湖中所缺失的。不过,你跟那些凶徒,可谈不来这些。他们只分强弱,不管善恶。”
“老伯,您说的很对。这次云山宗被灭,您想必有什么线索吧?”阮遥看出老者不简单,在灭门的现场出现,还能面容不改,自然不会是常人。
“呵,公子多想了,我不过是镇上活得久一点的老家伙,干涉不了世上的所有事情。”老者背对着二人,看向废墟,不知在思考什么。
瑶娘想了一下,突然说:“老伯,我们受云山宗弟子所托,来调查此事,如果您有线索的话,还请告知,云山宗无辜惨死之人,泉下有知,定然会感谢您的。”
老者一听瑶娘说受云山宗弟子所托,急忙转头:“你说什么?你遇到了云山宗有幸存的弟子?”
阮遥大略说了刘小山的事,不过并未点名与说出现在的行踪。
老者老泪纵横,举杖轻呼:“苍天有眼,云山宗血脉未断……两位请跟我来……”
说罢,老者小心地带阮遥与瑶娘,离开了云山宗废墟,来到镇子东南的一处湖泊。老者并不顾忌阮遥二人在场,在湖岸边站定,手中木杖轻点,口中念诀,湖面烟雾四起,忽然变得缥缈,凉亭、假山、步道与屋舍,在湖面隐隐显现。
“阵法?”阮遥猜测得很对,老者用阵法将居处隐藏在了湖中。
老者引二人入阵内,阮遥眼中的场景,忽然变得真实无比,脚下地面结实,并不是湖面,场景内的所有,仿若是处在另一片空间之中。
“二位,若非你们有云山宗弟子的托付,老夫也不会带你们来这里。”
在屋中坐定,阮遥从老者的言语与屋内摆放的陈设中,猜出了他的身份。
云山宗的创派祖师。
是的,眼前老者,居然是云山宗的创派祖师。
屋内极度简洁,除了桌椅,墙上挂着三幅画,两幅都是人像,而中间的那幅画,却只有几个字,并无人像。
老者名叫王予之,已经一百一十岁,九十年前以一己之力创立云山宗。云山宗其实并没有什么太久远的传承,非要说传承,也只有王予之的阵法才能。
王予之是偶然间得到的一本阵法精义的抄本,自己琢磨研习,终于还有所成就。只是中州大地,阵法之道失传已久,无人参考,也让他的修行进境缓慢。他便创立云山宗,吸收其他的修行者,想要多修行几门功法,一起参详。
结果阵法之道,晦涩难深,除了王予之,其他的弟子没人能学会。
就这样,王予之在六十岁时,将宗内事务交给徒弟,自己就去潜心修习阵法精义去了,不再管云山宗的事了。
传承到第三代,也就是现今的云山宗,宗内人数过百,着实让第三代宗主开心。
没成想,一夕之间,云山宗被大火焚毁,只剩隐世的创派祖师与一个微末弟子刘小山了。
王予之如今年岁已高,除了阵法之道,其他的修行一概不入流,想要为宗门报仇,也是有心无力。
遇上阮遥与瑶娘,让王予之心如死灰的念头,又活了起来。
这些年,虽然他不管宗门,但是自己研习了多年的阵法,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云山宗遭遇袭击的时候,王予之留在宗门的预警阵法就通知了他。可惜他不善争斗,而学会的阵法之中,只擅长遮掩与围困,攻击防御的阵法太少,也不入流。更何况真正厉害的阵法,需要强大的法宝支撑。他实在是阵法末流,无能为力。
阮遥这时突然想起,雨屏镇的那个流光七杀阵,不愧是上古遗存的顶级阵法,如果让王予之知道了,会为之疯狂吧。
王予之看得出阮遥二人的热心与不凡,赶紧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云山宗遭此劫难,王予之作为创派祖师,心痛是肯定的,但明知不可为而无能为力,才是最痛苦的。
覆灭云山宗的敌人,确实只有一人。凌晨时分,整个云山宗都在沉睡之中。一道人影潜入,将云山宗的人瞬间屠戮殆尽,接着在宗内翻找半天,也不知是否找到什么东西,然后又一把熊熊烈火,燃遍云山宗。
那人影隐匿于空中,若非王予之在宗内留有预警的阵法,估计连人影都监测不到。
那人影在宗主院中翻找时,似乎对预警阵法有所警觉,还尝试地朝布阵的阵眼挥了一刀,结果并没有触及阵法。
这预警阵法的消息,传到王予之这里,等他赶到,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阮遥问:“前辈,您记得这人影,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特殊之处?照你那会说的,我派逃出的弟子刘小山曾提及,凶徒曾追问什么骨头的下落,我想起来了,预警阵法传回的内容中,就有凶徒喃喃自语,说什么骨头。我之前听不清,现在一对照,确实跟什么骨头有关。”
“骨头?到底是什么骨头?就为了什么骨头,就要屠戮整个宗门?”阮遥反复追问,可惜此刻,无人能回答他。
一番追查,线索至此尽了,阮遥与瑶娘四目相对,无可奈何。
阮遥听完王予之的讲述,提出再去云山宗的废墟处再查找一下,王予之却说,他从之前传回的消息中发现,还有一些内容似乎不完整,他还要再研究。后续有新的消息,再与阮遥分享。
阮遥表示理解,便带着瑶娘又从王予之的阵法之中退了出来。
离开湖边,阮遥带着瑶娘走了很远,忽然神秘地对瑶娘说:“你对这个王予之说的话,相信多少?”
“创派祖师的身份应该是真的,其他的就不知道真假各几分……”
原来瑶娘也并不是完全相信,阮遥点点头:“我与你的想法差不多,只是目前没有证据,实在说不好。”
云山宗的灭门,或许,藏着不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