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无面
“轰隆。”
一块块碎石从天陨落，沉重柱碎裂崩塌，几只还想冲进门户内的生灵被一块巨石狠狠砸翻在地，台阶层层碎裂，如同末日降临一般，山崩地裂。
远处帝江见六道之门毁灭，也无心再停留下去，大阵也摇摇欲坠，转身往下飞去。
“咳。”
尘埃漫天，苏清雅抱着小阎往台阶外闪去，全力一击差点没把她整个半死。黑紫两气近乎枯竭，也只能暂避锋芒了。
然而在正当她准备跳下天门的范围时，背后有生灵一掌袭来，破空之声夹在石柱崩裂声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硬生生吃下这掌。
没有黑气护体，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她的后背上，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袭来，还没等她转身看是什么生灵整个人飞了出去，如断了线的风筝摇摆着往地上坠落。
喉咙一甜，一抹鲜血吐出。
看着帝江远去的背影，轰塌的六道之门，一阵莫名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双眼好似有万钧之力般，缓缓合上。
“真是狼狈，让姐姐看到这样的我，一定很失望吧。”
……
帝江还没落地，只感觉天上有一股强大的意志笼罩整片大阵，原本濒临崩塌的大阵也渐渐停止摇晃，大阵不破碎，他们这些没来得及撤走的凶兽是冲不出去的。
“谁？”
抬头死死盯着天上陨落的废墟，似乎有什么身影闪动，待看清身影时，不由得一愣。
此时的苏清一改常态，如女王般，抱着小阎踏空走来。
“就是你把她打伤的是吧。”
帝江看向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气息已不是之前那个女娃能媲美的。
苏清雅周身环绕着六颗颜色各异的珠子，阵阵霞光笼罩着整个大阵。
“六道珠，果然，我们无冤无仇，为何如此。”
“全部力量挥霍一空，你还是真的拼。”
苏清雅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理会下方的帝江。
“力量复原。”
玉手抬起，整个地府的阴气为之一振，随后如同潮汐般涌入她的掌心之中，一对漆黑如墨的翅膀从背后撑开。
气浪翻涌而出，实力弱小的凶兽原地暴毙，化为一丝黑气聚回她的掌心。
“这个世界的禁制是真的弱小。”
手里好似托着整片天地阴气，压着所有生灵喘不过气来，匍匐在地。
“你到底是谁？为何苦苦相逼。”
帝江也是不悦，本来能逃离地狱，却不曾想有人搅局，还三番五次要它性命，泥人也有三把火，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它？
回应它的是托着一方天地的巨掌，从它上空压来，声势浩大，离得较近的几只蛟龙化为一团黑液，缓缓升腾而起。其他生灵见状，低头匍匐在角落，不敢动弹。
虚空扭曲，阴气化为的巨掌好似穿过帝江一般，扑了个空，砸在大地。
“轰。”
大地碎裂，六道珠的微光闪烁，大阵又再度晃动起来。
一掌落空，汹涌而出的气流却还是将帝江卷上空中，一段时间才扑扇着四翼，稳定身行。
“自身躲避虚空，或者将攻击逆转进其他世界，有趣。”
看着不远处的帝江，苏清雅柳眉轻挑，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
“我们各自退一步可好，我用一颗混沌之处诞生的种子，换一条出路可好？”
帝江明面上立于不败之地，人老成精，它可不敢赌，若不是这一身神通，单单气势就能碾压它。
“你死了，那不就都是我的？”
苏清雅轻笑一声，嘲弄道。
“那看你能否拦住我。”
帝江身行虚幻，似要远遁于此。
“暴风剑狱。”
玉手一抬，无数剑影扑向帝江，原本遁入虚空的它，想直接强闯大阵，却见虚空之中出现无数剑影，如风暴一般环绕周身，稍稍触碰竟能刮擦到它的皮毛。
此剑好像蕴含一种奇特的魔力，若是触碰能直接伤害本体，无奈直下只能若由其拽回大阵之中。
“剑之诅咒。”
身行一闪，待帝江重新出现在角斗场上空时，一柄无形的黑剑贯穿它的身行，此剑诡异，无视它的虚空禁制，径直贯穿灵魂。
“我若是有肉身，你能伤到我？”
身上这柄黑剑，无时无刻不再汲取它的生机，全身虚弱，翅膀扑扇的速度都缓慢下来，身形颤抖，摇摇欲坠。
“嗷。”
帝江怪叫一声，也不再掩饰，身前一抹黑色闪动，划开虚空，直朝苏清雅面门袭来。
看着漆黑如墨的玉珠飞来，八柄黑剑高速旋转，汇入掌心，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混沌之珠，岂是随便就能抵御住的？”
帝江嘲弄道。
“咔嚓。”
屏障传来阵阵碎裂声，没出片刻，黑珠冲散剑阵，直奔面门而来。
“呵呵。”
苏清雅见状，笑意更浓。
破空声呼啸而来，虚空碎裂，发丝飞舞。
帝江满怀希望的看向黑珠，似乎已经看到惯穿苏清雅脑袋的场景，六足止不住的轻颤。
然而，下一秒让它差点停止思考，只见苏清雅朱唇微张，一口将黑珠吞入腹中。
“额。”
玉手捂嘴打了个嗝，也不见再有其他变化。
“还有么。”
……
见近乎石化的帝江，苏清雅只手掐动剑诀。
“剑域。”
八柄飞剑出现在它的四周，帝江只觉得天地一阵虚晃，万物变色，一柄偌大的光剑从天而降，虚空扭动，没入光剑虚妄之中。
“哈哈，不过是徒劳罢了。”
帝江看着头顶消失的光剑，不由得发出一声嘲笑，一直处于被动的它，见苏清雅折腾半天，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咔嚓。”
虚空之中好似传来一声奇怪的轻响动，宛若幻听一般。精神紧绷太久，出现幻觉了？
“轰。”
短暂的宁静后，一阵巨响从虚空中传出。
大阵破碎，周围山脉化为如摧古拉朽般，全部崩塌碎裂，化为漫天的尘埃。
数层地狱岩浆翻滚，阴气倒卷，众鬼只觉得地狱深处传来一声阵天的响动，下一秒双耳涌出血丝，看着远处蔓延过来的气浪，湮灭。
声势之浩大，整个地府都能听到地狱传来的动静，宛若世界崩塌一般，众鬼恐慌不已，往最远的还魂崖赶。
“里面怎么了？”
酆都城一殿外，一鬼差正在不远处逡巡，里面似乎有一阵骚乱，他却不敢迈入其中。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仙女大人在里面做什么。”
小余在远处实时观察一排排殿门进出的人员，试图寻找那道熟悉的倩影。
“轰。”
一声巨响传来，他只下意识低着头捂住耳朵，恐怖的声浪差点没将他掀飞，待其颤颤巍巍的抬起头。
面前空空荡荡，好似惨遭什么核弹袭击一般，一马平川，十殿九毁，最远处的一殿还是半壁残垣的模样。
“这，这，这……”
小余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空地，久久无言。
不远处数十道身影闪动，看着面前的废墟，各个默不作声。
“这是把半个地府都给掀了啊。”
一老人缓缓道。
“我当时就极力反对过，你不听，现在好了，地图又要重新画了。”
中年人对着老人就是一顿唠叨。
“那你怎么不当面和那女人说？”
老人斜眯了他一眼，对这马后炮的中年人也有些无言。
“当时她从你旁边经过，你连声音都不敢吭一下，现在这事怨我头上？”
“阿弥陀佛。”
不远处有佛光阵阵，一女人身披袈裟，看着空空荡荡的地狱，陷入了沉思。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那她是不是要走了。”
“咳，声音小点，给她留几分薄面。”
……
地狱深处。
帝江虚弱的躺在地上，看着远处出缓缓落下的倩影止不住的颤抖。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清雅缓缓走上前，抓着它的一撮皮毛，缓缓道。
“你的小世界承受不住剑域的威压，破碎而出，扎在你身上而已。”
摸索了半天，着实找不到脸部到底是那个位置。
“那片宇宙可是孕育了无数生灵，你竟然……”
“与我何干，而且这因果不应该算在你头上？”
看着黑云笼罩的上空，帝江心也凉了半截，毁灭一片世界的因果又是它所能承受的，面如死灰倒在一旁，等待着天地的审判。
“虎口夺食？”
苏清雅扫了一眼苍穹之上的劫云，体内黑气翻涌，玉手一抬，一只千丈高的巨鲸跃起，巨口张开，将劫云吞入腹中。
磨磨唧唧，直接全部炼化吧。
扫视几圈，没有看到脸部的征兆，滔天黑气将帝江吞入，半晌过后，一张红色的面具落入掌心。
大红的颜色下就一张没有丝毫纹路的面具，无面，宛若一张红色的纸张，神念笼罩其中，虚空扭动，隐约有一片混沌闪过。
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远处似乎有身影跑来，看着周遭的平地，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凉一截。
“阎王大人，仙女大人，你们没事吧。”
小崔见远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连忙跑来过来。
近处见苏清雅怀中的小阎，眉头紧皱，连忙询问道。
“仙女大人，她这是这么了。”
“恐高吧，身体还受到一些冲击，还有及至阴至阳二气洗礼，差不多可以准备后事了。”
苏清雅检索着脑海之中的回忆，半晌回复道。
小崔无言，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面前之人的气息和原本的苏清雅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纵使她收敛了威压，身上截然不同的气质，仍压着小崔有些喘不过气来。
“能救救她么。”
犹豫半天，小崔小声道。
斜眯了他一眼，苏清雅玩味的看向怀里的小阎，翻阅了之前的记忆后，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玉手一抬，六颗黯淡的珠子飞入掌心，挨个送入小阎口中，黑气涌动，待其全部吞入腹中，隔着小腹帮其炼化体内的六道珠。
“嗯，姐，你揉的好舒服啊。”
朦胧之中，小阎双目缓缓睁开，看着熟悉的俏脸，轻吟道。
“阎王大人，您可算是醒过来。”
原本还在怀里享受温存的小阎立马站其身来，这副小女儿姿态让下属看到了，这威严何在？
“咳，小崔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人赎罪，是在下来迟了。”
小阎摆摆手，转身看向苏清雅，见其好似一阵恍惚，整个人身体一颤，若不是小阎及时伸手扶住，定会栽倒在地。
……
京观之上，两道倩影相对而坐。
“你说姐姐她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啊。”
苏清雅无精打采地趴在骨桌上，无助地看向面前的倩影。
“怎么会呢，倒是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才会伤了她的心。”
倩影面容依旧模糊，但她隐约能看到其嘴角勾勒的一丝弧度。
“好嘛，你也取笑我，我都给那只没有脑袋的狗欺负成这样。”
苏清雅上前环抱住倩影的后颈，俯身在耳边道。
“谁让你不好好修炼，仙体就没有练过，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任她如何玩闹，倩影坐在石椅上，巍然不动。
“还不是它赖皮，而且有人在我身后来了一掌，等我回去抓住这小子就是爆锤。”
苏清雅挥舞着小拳头，发泄自己的怨气。
“这样吧，你闭上眼，将内的魔气附着在你的神识上。”
闻言，苏清雅美目紧闭，内视体内早已干涸的湖泊，不由得一声轻叹，积攒了这么久的魔气，转瞬即逝。
调动湖泊底部的一缕黑气与神识相融，顿时，天地明亮开来，即使是闭着眼，整个巍峨的京观映入脑海之中。
远处缓慢转动着的摩天轮，任匍匐在地伏尸，周遭所有景物都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甚至还看到自己的背影，奇特不已。
等等，视野放大，倩影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玉笔，在她掌心画着什么。
神识收回，美目睁开，正好看到一抹狡黠闪过。
“你在画什么？”
苏清雅想要躲过玉笔，却见倩影起身闪躲，将玉笔收入怀中。
“给我，看我不给你脸上画个大花脸。”
“别闹，你时间到了，赶紧出去吧，外面还有一堆烂摊子等你收拾。”
见倩影托着脑袋，一脸认真的看向她。
“嗯？”
一只玉手从后方拎着她的后衣领，直接将她拖回现实。
“姐，姐，你没事吧。”
白光一闪，天旋地转，苏清雅挣扎的从小阎怀中站起身。
“小阎啊，别晃了，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