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老人的小屋已经近在眼前了。
只要穿过眼前这片花林便是。
“我说过不会再收徒的。”
“没必要来我这浪费时间，金陵大学的导师多的是，我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罢了。”
叶长宁刚刚靠近小屋，便听见老人低沉的声音传出。
叶长宁沉默片刻。
身形依旧矗立原地。
“你就算站到天荒地老都没用，我早就发过誓，不会再收徒。”
莫鸿天声音再度传出。
叶长宁不语，他只是缓缓地摆起一套拳法的起手式。
这套拳法叫长生拳，是金陵大学最基础的一套入门拳法，主打的就是修身养性。
叶长宁演练拳法，行云流水，波澜不惊，仿佛真有绝代宗师的风姿，气度斐然。
微风拂动，衣袖飘飞，这一刻，叶长宁内心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前世，那四年光景，他日日在此演武，老人适时指点，师生之情，如父如子。
叶长宁双手拨弄，一道道白色的气浪在空气中翻飞。这一刻屋内老人好像冷静了下来。
静静地看着他演武，一言不发。
“老师老师!他来了!他来金陵了!”
这时，远处传来急躁的呼喊声。
少女穿着酒红色连衣裙，身姿曼妙，黑色过膝袜包裹着浑圆笔直的玉腿，飘飞的裙摆处白皙的大腿紧致而富有肉感。
她穿梭在花林之间，仿若精灵般灵动优美。
“老师老师!”
南玉雅急匆匆地朝着莫鸿天的木屋走去。
“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无奈的声音响起，而后一道瘦削的身影自屋内走出。
莫鸿天一袭青色布衣，梳着古式的发髻，嘴角留着一撮白胡子，目光沉着，仿佛看透人间百态，面容镇定，似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看着毫无淑女样的南玉雅，莫鸿天眉头微沉。
“老师，不是啊!之前我招来的那个武考状元，叶长宁他来金陵了!已经有人在十三山处看见他了，他……”
南玉雅喋喋不休，可话说的一半，她突然语噎。
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不远处演武的身影看去。
“你你你你你……”
南玉雅捂着红唇惊讶地看着叶长宁。
然而，叶长宁正在演武，心无旁骛，就算她注意到了南玉雅也不会搭理她。
“安静点，不要去打扰他，这个少年，很有意思。”
莫鸿天抚了抚胡子，制止了吵闹的南玉雅。
哗啦啦!
空气中仿佛有水流涌过，叶长宁周身环绕着缥缈的灵气，将他衬托地宛如出彩的仙人。
“长生拳，寻觅千百载，一拳道长生。真是难得，现在这年头很少有年轻人能把这门拳法练到你这种境地了。”
莫鸿天看向打完拳立身修养的叶长宁，颔首称道。
长生拳是一门修炼心境的拳法，有些人一辈子为了追求长生，翻山越岭，寻遍世间，最终长生化作执念，自己却郁郁寡欢而死。
殊不知，这世间何来真正的长生?纵使一代王者亦不能说长生不死。长生，长生，保持得住自己心境的人便是长生了。
没错，这门金陵学院的基础拳法便是叶长宁面前的这位老人所创。
可是，这么多年来，莫说是学子，就连导师都没有几个人可以领悟长生拳的真谛。
这个少年属实是让他眼前一亮。
“莫师，弟子叶长宁。欲拜莫师为师。”
叶长宁嘴角抿起一抹笑容，对着莫鸿天恭敬拱手。
“哦?你就是本届武考状元叶长宁?只是，以你的天资，金陵大学所有的导师任你选择，为什么要来找我一个垂暮的老头子呢?”
莫鸿天抚摸着胡子好奇地问道。
现在他的内心已经对叶长宁产生了一些兴趣。
自他最后一个弟子陨于妖魔之手后，他已经十多年没有对一个年轻人产生如此大的兴趣了。
“因为……”
叶长宁嘴唇微启。
“缘。”
“我练了长生拳是缘，报考金陵大学是缘，将长生拳练止圆满也是缘，事实证明，我，与莫师有缘。”
叶长宁胡编乱造道。
所谓缘，不过是前世之因，今世之果，他们之间有缘，但绝不是这个缘。
“真是有意思的解释啊，缘分，真是缘分吗?”
莫鸿天意味深长地看着叶长宁。
“我本对缘之一词，讳莫如深，但倒也不是完全不相信缘分一事。”
“也罢，也罢。既然你说是缘，那便是缘了!这徒弟，我收了!”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莫鸿天第九位弟子，也是最后一位!”
莫鸿天抚着胡须，不由得轻声笑道。
“多谢老师。”
叶长宁恭敬地行拜师礼。
他心中了然，莫鸿天绝对不是接受了他蹩脚的借口，但即使这样，也已经够了。
这一世，他必将侍奉老师一生，不留遗憾。
“师姐，如此往后，便请多多关照了。”
叶长宁对着南玉雅轻笑道。
“额，哦哦哦!师弟，师弟。”
南玉雅愣愣地笑了笑，到现在她还没想明白，莫鸿天为什么收叶长宁为徒。
是夜，清凉如水，金陵大学的夜晚寂静而又安宁。
陋室内亮着油灯，莫鸿天提笔成字。
八个大字浮现在宣纸之上。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回想起白天的少年，他不由得失笑。
已经多少年了啊。
莫鸿天从小对杀气便格外的敏感，在少年靠近小屋时，他早已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杀气。
那绝对是长年累月于尸山血海中锻造出来的杀气，浑然天成，纯粹的不能在纯粹。
可这样一个杀意凛然的少年，却能将遵循良善之道的长生拳练止大成。
他的内心宛如猛虎一般刚毅无双，可也不缺乏蔷薇的柔美细腻，这样一个宛如矛盾一般的双面，却在他身上结合的不分彼此。
“老师我破戒了，希望你们不要怪我，但我看得出，他是一个好孩子啊。”
“而且，我对他的未来抱有期待，如果你们还在，应该也会这么想吧。”
“妖魔作乱的时代，为这人间你们付出了太多，我原本只想你们平平安安的。”
“所以，接下来，保佑你们的师弟吧，当然，还有玉雅。”
莫鸿天停笔，转首望去，背后墙上挂着一字排开的八张黑白遗照，八位相貌各异的年轻人仿佛在对着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