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苦楚

不管是向左还是向右，都回不去了。

林齐之回去时，钱多多不在家，她大概是去医院看马娇娇了。马娇娇这些天都住在高压舱，见不着面。但一有空钱多多还是去医院待着，她说，哪怕不能见她，离她近一些，心里也安稳一点。

钱国民也一直在医院，看不到马娇娇，钱多多就当是去医院陪陪她爸，陪着她爸爸等着妈妈出来。

林齐之一回来就往洗浴室里钻，洗了好久好久，把昨天穿的衣服，鞋袜全都丢进垃圾桶里。他恨不得，把自己也丢进垃圾桶，然后拎到楼下，丢了。

丢了，就能一干二净了吗？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哪怕多么不愿意面对，它依旧是事实，改变不了的事实。

林齐之在楼下丢垃圾时碰到了从医院回来的钱多多。

“林齐之，你干嘛呢？魂不守舍的！喊你好几遍了都没有听到吗？”

钱多多站在林齐之的面前，拦下了他。她刚刚在后面喊了林齐之好几次了，林齐之跟没听到似的，都不搭理她。

林齐之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发生的事，他怎么会注意到钱多多在后面喊他呢？

“没有，昨天喝多了，现在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林齐之很自然地从钱多多手上拿走她的包包，牵着钱多多的手往家里走。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有多久？林齐之暗自懊恼。看着钱多多那明艳的脸，他内心深处更难受了，他怎么就伤害了眼前这个他视为珍宝的女孩呢？

“你是新郎官还是周泽是？怎么你被灌得不省人事吗？打你电话，电话不接，给你发信息，信息你不回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

钱多多边走边抱怨，小脸板起来，根本没有注意到林齐之那张瞬间苍白的脸。

“哎，你怎么不走？停下来干嘛？”

钱多多走了几步，发现林齐之突然不走了。扭头一看，原来林齐之还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呢？你彻夜未归，我说你两句都不行吗？”

钱多多以为林齐之这是生气了，顿时扁起嘴来，林齐之委屈？她还委屈呢！她这是关心他！

“头有点晕…”

林齐之扶额，用手揉着太阳穴，是真头疼！

“不会喝酒就别喝，上次喝到胃出血还不长记性吗？我给你兑的蜂蜜水喝了吗？”

钱多多一肚子火气在林齐之说不舒服之后烟消云散。她走到林齐之的身旁搀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回家。林齐之看着钱多多的侧脸，他突然发现平常的每一天，都是岁月静好。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着，似乎有些事真的不会有人再提起来，殊不知平静的下面暗藏着涌动，那股暗流冲散林齐之和钱多多。

高考结束了，现在就等成绩出来，至于那个赌注，是能继续留职还是离职，钱多多似乎也没有那么上心了，大不了另找工作呗！

她知道江南已经尽力了，若成绩不能达一本线，她也为江南骄傲。每一个拼尽全力去做一件事的人，都值得拥有掌声。

马娇娇也出院了，术后也需要各种注意事项，不过，值得庆幸的事，她算是迈过了一个关卡。休养几个月之后，再进行第二轮的化疗和移植。

医生说，这种病复发率高，哪怕做了第二次移植手术依旧会复发。马娇娇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她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钱国民没日没夜地陪着她一同经历，他也同意了马娇娇的决定。钱多多不同意，认为多做一次更稳妥些。

“多多，不管是还剩十年，还是三年，或者是一年，半年，几个月，妈妈只想活得正常些，自在些，我不想受那些让我生不如死的苦了。”

马娇娇拉着钱多多的手，乞求钱多多同意她的决定。

“妈，就当为了我，你再坚持一次。”

钱多多握着马娇娇的手，希望能给予马娇娇坚持下去的勇气。

马娇娇用仅剩的那点力气挣脱钱多多的束缚，她想任性一次。谁都不知道马娇娇还能活多久，她就想在仅剩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为自己活一次。

她倔强地把头扭过去，不去看钱多多，这一次，她抛开母亲的身份，自私一回。

“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吧，我们先回家。”

钱国民横在她们母女中间和稀泥，他不想看到她们母女俩吵架，最重要的是，马娇娇现在很虚弱，情绪波动太大，影响她身体恢复。

钱多多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间，她也不想惹马娇娇生气。

“行吧，林齐之在办出院手续，爸，你陪着我妈，我把行李拿到车上。”

钱多多拎着行李下楼去，马娇娇还在生气，不肯理人。

钱国民坐在马娇娇身边安慰着她：“老马，你也别怪多多，你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

马娇娇是钱多多的妈妈，父母对女儿而言就是最大的后盾。父母在，女儿还能撒撒娇，不管女儿多大了，在父母面前她还是那个备受宠爱，天真烂漫的孩子。

若父母走了，女儿就没有人无条件的爱与包容她了。她会是妻子，母亲，儿媳，唯独不是女儿。

所以，钱多多希望马娇娇能活得久些，久到她也老了，她还能说，我回家看看我妈。

从前的那些平平淡淡，日复一日的日子，在生老病死面前似乎都变得奢侈了。多么希望日子一直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也没有生离死别。

“钱国民，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有时候，我真受不了了，我想过无数次，老天为什么这么折磨我？就不能让我死个痛快吗？就不能毫无预兆的给我一场意外吗？这样，我就不用日复一日的躺在这里遭罪，连着你和多多一起遭罪。”

那些苦难一遍一遍地削弱人的意志力，然后让我们不堪一击，败给了生活。

马娇娇遭受的痛，真的让她向生活投降了。她现在就想过正常人的日子，没有没完没了的化疗反应。她可以正常进食，她可以出去走走，不想整日躺在病床上，仅此而已。

“老马，你受苦了！”如果可以，钱国民真愿意马娇娇身上的疼传到他的身上，但谁都没有特异功能，做不到这样的分担。

钱多多没有走，马娇娇和钱国民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捂着嘴哭泣，她知道马娇娇难受，但并不知道会这么难受。难受到让马娇娇失去了对生活的激情。

是她这个当女儿的太自私了。自私地以为，接受治疗，哪怕再痛苦，只要能活下去，都能忍受。

是她这个当女儿的，从来就没有问过妈妈的意见，从来就没有尊重过妈妈的意愿，一直都是她这个当女儿的自以为是！

她应该尊重母亲的决定，钱多多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