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特殊的对待
顾卿房前,门扉半掩,屋内隐隐透着一线暖光。
他还没睡。
沈安歌是悄悄来的,这一路上躲着巡逻的侍卫,她想了想,怕惊醒左邻右舍熟睡的侍卫,也就没有叩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刚跨进一条腿,她就愣在原地。
屏风前,烛台案几旁。
顾卿退了左半边衣裳,正袒露胸膛胳膊,给小臂上的伤口换药包扎。
昨日没看见的,今儿全看见了。
烛火的映射下,暖光打在他匀的肌肉线条上,以往冷白的皮肤上多了一层暖意。
如果,忽略那横七竖八的伤口的话。
意外的,见到沈安歌闯进来,顾卿不曾有半点的惊慌诧异,好像司空见惯了似的。
他右手将绷带从腋下绕过来,歪着头咬住绷带一端打了个结,随即衣裳还未穿上便露出笑意,站起来身来唤道:“小姐。”
好像每次见到她他都很高兴。
沈安歌转身关上门,清了清嗓子道:“你的药用完了就告诉我。”
“好。”简简单单一个字,嗓音缠绕。
转过身见他,脸上笑意盈盈,一双眼睛就紧紧盯着自己,恍惚间沈安歌好似看见了她幼时所养的小狗。
对着自己也是这般笑容。
沈安歌看他乖巧的样子,没忍住弯了弯唇。
将鹿皮鞋子搁在案桌上,她直接道:“给你的。”
顾卿的视线从她身上转到靴子上,摸了摸鹿皮靴子,缠着绷带的指尖从细密的针脚处一点一点碾过。
抬首看向沈安歌道:“小姐为我做的?”
“库房里捡的。”沈安歌眼皮都没抬一下,想也没想回道。
“试试合不合脚?”
随着时日越长,从一开始的不适到现在,她对于顾卿这么听话的样子还是很受用的。
她让做什么,顾卿便做什么,听话的不行。
沈安歌坐在一旁,他换上靴子走了两步。
“很合适。”
顾卿低着头看靴子的眸转而望向她,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问道:“可是,小姐是如何得知我鞋靴的尺码的呢?”
“……”忘了这茬,沈安歌险些噎住。
这……该如何解释呢?
前世,沈安歌在摄政王府,除了查探定罪的奏折,有大把的空闲时间。
书写画实在静不下心来,时常写着写着就一把撕掉,后来因为母亲给自己做的荷包针脚松了,她便试着自己缝制。
有时她也会讨好顾卿,给他缝制上一两个香囊,充斥着敷衍而又拙劣的讨好,奈何人家看不上那个做工。
那个时候的顾卿浑身上下吃穿用度皆是上乘,哪里会瞧得上这拙劣的东西,送出去的香囊不是丢了就是在角落里蒙灰。
为了讨他开心,自己方便行事,沈安歌也没在意那么多,他丢他的,她缝她的。
两年来,这女红是越做越好。
从最初的针脚歪歪扭扭到后来细密整齐,再后来给顾卿陆陆续续缝制的东西,他只看上了一双银线云纹刺绣的登云靴。
那时,沈安歌还在心里腹诽摄政王果然只看得上奢靡的东西,这绞了银线的才入得了眼。
讽刺的是,在她死后,灵魂飘荡在他身旁时,他日日穿的也是这双靴子。
那双靴子几乎是刻在了她最后的记忆里。
只不过想着冬日来了,这刚打的鹿皮正好,缝制的时候也没想这么多。
没想到,忘了这茬,顾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仅仅是一瞬间的停顿,她敛下眼睫,很快便随口说道:“看你和李止差不多身量,猜的。”
顾卿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拿起茶杯擦了擦倒上水递给沈安歌,颔首道:“小姐的眼光很准,猜得正好。”
“你坐下”沈安歌微微抬头,朝椅子上抬抬下颚。
他站起身来倒茶,大半个身子的阴影将她笼罩在其中,让她觉得压迫感十足,直到顾卿顺从落下,这感觉才消失了。
她方与他平视,借着灯光,认认真真打量着这个与前世不同的恭顺少年。
努力跳出对他的偏见,沈安歌问道:“付九,说实话,我待你如何?”
“小姐待我很好。”
沈安歌要的不是单单一句很好,她要的是不同,要的顾卿心里那不同的对待,这样在他万人之上后,沈家方可平安。
美人目光流转望向他。
顾卿抬首:“小姐收留我,为我治伤,给我住处,衣食住行皆为优待,自然是待我最好的人。”
“若是以后有别人待你比我更好呢?”
听她这么说,少年认真道:“若无小姐相救在前,又哪里来的以后呢?”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没有讨好的意味却也中听,沈安歌眯了眯眼,他幼时能在宫外活下来,除了自身的警觉恐怕还有嘴甜。
她也不在意这话真假,主要是他亲口答应。
沈安歌索性顺着话茬继续挖坑:“那我待你的好,你可要记住。”
“付九不敢忘。”
大抵是天生的皇族气质,顾卿不似别的奴仆那般怯懦,反而直视她的眼睛,声音低低的。
“到现在,小姐从未要求我做过什么,若能报答小姐恩情的万分之一,我什么都愿意做!”
“嗯?”
看他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擢升之事。
不知怎的,沈安歌想到前世他高高在上的样子,坏心顿起,故意问道:“哦?那你会做什么?”
“若小姐需要,愿鞍前马后,侍奉小姐。”
见她挑着眉不言语,顾卿想了想,又展开笑容加了一句:“我还会打架且武功不俗,若小姐需要,我可为小姐刀刃,替小姐除去碍眼之人。”
“停!”
这哪儿跟哪儿啊,动不动就要杀人,满脑子除了杀戮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她不想杀人,只想保护沈家上下。
这前世莫不是就这样长歪的?
她自知就耍那两下鞭子,只能任人宰割,所以……
“我不要你杀人,与此相反,我要你保护我,保护沈家上下。”
“保护?”顾卿一愣,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是,若你真想留在我身边,那便要守我的规矩,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背弃沈家,做出伤害沈家的事。”
说到此处,沈安歌站起身来,眸里的光影似万千烛光揉碎而汇聚于眼,耀眼得很。
她让他选择。
“我并非挟恩图报,我也尊重你的想法,若你不愿,那我也会让你在府里养至伤好,待你痊愈增你重金,送你出府安置。”
话音刚落,顾卿便忽略她的话语,不假思索的回了句:“我愿意。”
他微微抬首,眸色认真,定定的望着她,闪烁着光泽,像星辰般能把人席卷过去。
她被他认真的神色定住,愣神了片刻,转过头不再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