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
从赵之吟哪里回来,远远就瞧见阿娘正在和郑夫人在交谈。
两家人碰面,郑家母女脸上那傲气的神色显而易见。
郑夫人和沈夫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听阿姐说过,阿娘还未生下她之前,这个郑夫人每次见着阿娘就话里话外嘲讽阿爹不在身边,她这个将军府主母独守空房。
从闺房时起,她就处处和阿娘争,不论衣服首饰,还是奴仆,她都要比阿娘更好,阿娘又是个温婉性子,定是想着她是姐姐,要便给她。
争到最后,阿娘成了高高在上的将军府主母,她却嫁了一个不起眼的文官。
郑家原先蒸蒸日上的,那时沈南天还未成为将军,也只是一个副将,只是后来郑家不景气,郑夫人觉得她差了自己妹妹一截,脸上无光便断了与沈家的联系。
此番能遇上,全是因郑大人好不容易升迁,来了长渊,看郑夫人的样子,定是少不得显摆一番。
还未走近就听见郑夫人的提高了八个调的声音。
“妹妹,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沈夫人微微点头,她许久未见自己姐姐,心里也是开心的。
“阿姐,如今你们搬来长渊,咱们两家要多多走动才是。”
预料之中的,郑夫人得意洋洋地说道:“是啊,如今夫君得到皇上赏识,升迁来了长渊,陛下又体恤我们路途遥远,还赐了宅子,年节沈将军上门,妹妹你怎么没来呢?”
沈芜华没好气的欲开口,被沈安歌拦下,在身后微微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年节府中事务繁忙,我抽不开身,所以就请夫君独自前往。”
一番寒暄,郑家母女走了。
走之前郑夫人嗯眼神还往沈安歌这里看了眼。
沈安歌也瞧见了郑夫人身后郑禾茉的神色,虽然极力掩饰,但她也瞧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她印象中的表姐竟然也变了许多。
“哼,郑家得意什么,不过是个四品文官,在阿爹面前还不够看呢,瞧她那个得意今儿。我还以为是赏赐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华儿,休要胡说,郑夫人怎么说你们应尊称一声姨母。”
沈芜华不满的踢着一旁的墙。
待离沈安歌一行人距离远了些,郑夫人的脸色就立刻沉了下来,朝着郑禾茉道:“论容貌你不如她,等下寿宴上你再不能夺得长公主关注,回去就给我面壁思过!”?
郑禾茉脸色不悦,心中的狠毒隐隐闪现。
从小母亲就拿沈安歌与自己相比,不论哪一方面都不如她沈安歌,只要她在,自己就只能居于下风,原先她觉得无所谓,她是她,我是我。
可渐渐地母亲说的次数多了,因此挨打多了,她渐渐变得不甘心,她也想要在母亲面前表现得比她沈安歌好。
而今天的寿宴,就是机会。
长公主府门口,人们依次序进入。
郑禾茉第一见这么大的宅子,内苑衣香倩影,觥筹交错。
这样的恢弘气度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烙印。
懿阳长公主还未露面,寿宴安排在了花园内,女眷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交谈,原以为将军府内有鱼塘小桥已是够大,没想到公主府更加大气磅礴,竟有小桥流水,曲折回旋。
“阿娘,公主府真大。”沈安歌没忍住惊讶,叹道。
“嘘。”
将军府这一年受到的封赏不少,自然是各家讨好笼络的对象。一时间,沈家三位女眷被围在里面。
“沈夫人,沈县主。”
“沈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大女儿成了司骑,小女儿被封县主。”
沈安歌往阿娘身旁一看,哪里还有沈芜华的影子,早早逃开了。
这等宴会,少不得人际来往,她只得硬着头皮和阿娘应付。
远处,郑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屑地撇撇嘴,翻了个白眼道:“茉儿,你可要给为娘争气啊。”
“是,母亲。”
没多久,沈安歌招架不住便朝着沈夫人道:“阿娘先忙,我去找之吟。”
转了一圈,赵之吟没找到,倒是见到了周景。
他气色好多了,正保持着客气的距离,微笑着同乔雨兰说些什么。
余光瞥见沈安歌,周景眼睛微亮,委婉从乔雨兰那里脱身,朝着沈安歌的方向走来。
“安歌妹妹,”他朗声唤到。
“景哥哥,”沈安歌颔首福礼,关切道:“身体可大好了?”
周景笑笑,打趣道:“多谢县主惦记,不碍事,已经痊愈了。”
沈安歌嗔怪道:“景哥哥就会取笑我,我虽是县主,但始终都是沈安歌。”
周景引她到位置上坐下,亲手给她倒了杯茶,两人还未坐稳,旁边走来了郑禾茉。
“安歌表妹。”
沈安歌只得向周景介绍她,随后三人便坐到了一起。
郑禾茉轻嗅了两下,端起沈安歌面前的茶盏闻了闻。
“这茶好香。”
周景介绍道:“这是今年最新的茶种。”
是有点香,沈安歌莫名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
苑内热闹非凡,长公主府最西边的轩楼上,顾崇匆匆爬上去,望着府内来往的女眷,焦急道:“沈二姑娘在哪儿呢?”
明明出门时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子倒是吹来了几片云朵,盖在了长公主府上空。
将军府后院,顾卿站在树下,侍从只当他观察那日的洞,都未上前来询问,皆从他身边过去。
四下无人了,从树上落下一节细细竹筒,随后一只灰色雄鹰停在他肩膀上。
从竹筒中倒出密信,展开一瞧,顾卿的眸色渐暗,直至阴影完全覆盖瞳孔。
顾崇悄然入公主府,还从后门进去,不光明正大就只有龌龊勾当。
眼神流转,他抬手抚摸肩上的雄鹰,神色冰冷泛着慑人的寒气。
“小姐,我早说过的啊,为何就是不听呢……”
他勾起嘴角,像是外力拉扯下才出现的笑容,极低的嗓音带着戏谑,“这斩草不除根,只怕小姐应付不来……”
她那点子想法,一眼看穿,如何应付得来绝对的权势,傻得天真。
既是威胁,那理应永绝后患。
要救吗?
他斜斜倚靠着树,脸上表情未变,让人看不出心绪。
前些日子她不是才生过气,还教导自己。若真无端又出现在哪儿,她说不定又要怀疑他心机深沉,出现必定是为了布局杀人。
还是算了。
反正他的小姐聪明得很,不是准备了什么李止、什么世子还有国公府,也用不着他,不是么?
他冷笑一声,起身就要往房里走,抬脚便看见她亲自为自已做的革靴,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最终,眼神定在前方,五指攥拢,捻了两下密信便化作粉尘从指缝中溜走。
她想他改。
可是小姐,你那可笑的仁义在别人看来是一文不值呢……
薄唇轻启:“啧,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