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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药

顾卿偏斜着头,唇间轻抿着那颗细小的药丸,两手左右支撑在案几上,眼睫缓缓抬起,望着她。

其用意不言而喻。

昨日取药挺顺利的,她忍着巨苦难以下咽时,顾卿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饴糖,一下子就缓解了苦味。

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眨眨眼,想了想伸手去拿他抿在唇间的药丸,却被顾卿抬手捉住腕子。

沈安歌遂用另一只手去拿,还未碰到呢,便见他顺势一抿,将药丸咬在了齿间。

这药,越拿还越往里走了?

手腕被牢牢捉住,她这时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欺身压上他,这么近的距离,沈安歌能清楚地看见顾卿眸中的自己。

且只有自己……

不知怎的,她有些不自在。

“松手。”

“小姐不取药了?”

“你这番像是逗弄我,我还怎么拿。”

她瞥眼见着他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些,没有了方才的淡漠。

“我保证不动。”

说罢少年不再钳制住她,扬着首静静等待。

见着他真的松开了手腕,担心顾卿真的会将药丸吞下去,沈安歌斟酌了一下,索性侧首抿唇,轻轻朝他靠近。

顾卿保持着姿势不变,片刻,随着她越来越近,垂下眼睫,享受着她一碰即离的柔软芳泽。

唇间相贴,压紧。

沈安歌欲速战速决,舌尖一卷,一把将药丸夺了过。

正欲撤离,顾卿却是不满的睁开眼,抬掌扣住她的后脑,不凑上前也不让她离开。

沈安歌嘴里含着药丸欲退不能,剧烈的苦涩从嘴里炸开,比那日更甚,让她忍不住反胃。

“苦?”顾卿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头。

沈安歌诚实地点点头,那里是苦,是非常苦才对。

她眼神示意他快放开。

这药也不知用什么做的,含在嘴里如同酷刑一般,感官都只剩下了苦,天知道她昨日吃下那颗药后,又整整吃了一碟子奶糕才将苦味压下去。

顾卿见她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难得弯了弯唇,身体力行稍稍使了掌力,压得她脑袋前倾,直接覆了上去助她吞下药丸,让她来不及分清药丸的苦味。

暖光的烛光模糊着身影,仔细一看墙上的身影早已经纠缠不清。

唇分,眼前被覆盖的暗影透出光亮。

顾卿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没有沈安歌那般好不容易脱身出来的窘迫,抬手抚上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

“小姐还得练练……”

沈安歌没好气的剜他一眼,一个吻如此绵长,还让不让她活了。

记仇的小疯子,不过就说了一次他还得练练……

不论以前还是现在,她始终都觉得顾卿只要肯用心,学什么都会很快的,包括这该死的用嘴打架。

他从哪里学的?

前夜中药不太清醒,她根本不记得,只记得他的那句让她验收成果,如今,她算是领教了。

撑着案几离那白色瓷瓶很近,气喘吁吁的平复着呼吸,是要从未离开过一旁的白色瓷瓶,那里面装着她最后一次的解药。

沈安歌眸子一动,趁着顾卿不注意,顺势一把抓过瓷瓶装入袖中,而后转身到一旁,拔开瓶塞。

她没注意,顾卿那看戏似的眼神。

沈安歌捏着瓷瓶,气息还未稳,望着他道:“明日的药,我便自取了,就不劳烦付九。”

若是都这样取药,她可无福消受。

“?”瓶身倾斜,却没有东西落入掌心的重感。

沈安歌唇畔的笑意一顿,低头看了看掌心,随即摇了摇瓶子。

没有一点声响,是空的。

顾卿这时才慢悠悠地抬指抹了抹唇上的水渍,浅笑道:“小姐满心小算盘,却从未问过我瓶子里还有没有药。”

她这才瞧见顾卿搭着的指尖,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粒药丸。

“小姐这番算计,不得不防呀。”

顾卿颇为无辜的神色,极慢眨了眨眼,像是在无声的控诉她过河拆桥。

“你……”

奈何她不对在先,这个亏也只得自己咽下去。

“卑鄙”二字硬生生止在唇齿之间,只得将空瓶子放回原处,泄气般坐回椅子上,软软趴在案几上。

顾卿笑了声,将手中的药装入瓶中,揣入怀里。

他看着她的眸色像山中枯井,猜不透情绪。

沈安歌敛裙而坐,看了他的神色许久,琢磨着他为何情绪不高。

正思索着,余光看见案桌旁的架子上有一包打开的糕点。

“付九,这是你买的?”

“捡的。”

有糕点也不拿出来给她压压苦味,还那样喂药……小气鬼。

不说糕点还好,一说,顾卿就更加冷漠。

也就是今早,他拿着糕点回府,刚路过院中,便听见侍婢的交谈。

“大公子的婚事定了,咱们二小姐也快了吧?”

侍婢猜测将来沈府的小姑爷会是哪位才俊。

一旁的仆人笑着回:“那自然是小周大人。”

“除了他,这长渊内还有谁能配得上我们姑娘。”

谁知原先开口的那个侍婢反驳道:“那可不一定,王嬷嬷说了,咱们二姑娘有富贵命,将来会成为王妃娘娘的。”

“这话在理,上次不是见那个小世子还来府中?”

这些话被月门下的顾卿听个一清二楚,当即他就觉得聒噪万分。

顾卿收回盯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皎洁的冷白月亮。

打个金笼子,铺上玄狐软垫,他家小姐应该会舒服许多。

“小姐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怎的还赖着不走?”

“?”

她没听错吧,沈安歌睁大了眼睛,这里是沈府,整座府邸都是她家,这是她的地盘。

到了他嘴里成“赖”了?

“这话好没道理。”

沈安歌反问:“我就不能没事在这里坐坐?非得有事才能过来?”

顾卿理所应当回道:“不然呢?”

沈安歌哼了声,决定不和他计较,扭头看向一边,以免被他气死。

屋内得到了片刻的安静,沈安歌缓和着嘴里余下的苦味。

脑中不禁想起他方才月光下坐在窗边的身影,随即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

沈安歌眸子一转,没来由的脱口而出,侧首笑着问他:“付九,你见过萤火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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