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新仇旧恨一块算
夏东珠抱着膝坐在冰冷的牢舍里,身上裹着萧长荆那件华贵的狐皮大裘,与这个肮脏的牢舍格格不入。
整整一天都无人来打扰她。
她在想,太子殿下的身子是否已经无恙?
吃了她‘消食丸’的百姓是否已经脱离了危险?
富金山与萧玉翀搞的这一出最终的目地是什么?
她脑袋都要想破了,却只记得萧长荆那一句:既然他们想演戏,咱们奉陪就是。
唉,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演戏。
“小娘子可真淡定,有青城王罩着就是不一样。只是再金贵的身子,到了这肮脏的大牢,还不是一样与老鼠蟑螂为伴。”
夏东珠猛地抬起头。
见牢门旁站着一个肥胖的女人,穿着灰布粗裙,上身套着一件刑部狱卒的短打制服,只是那双眼睛就像阴沟里的蟒蛇,吐着舌信子,阴森森的。
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是‘百福楼’的标记。
夏东珠明白,她应该就是大牢里专门负责女囚的婆子。
刑部大牢关过不少罪臣的妻女,为了讨好牢里的婆子,应该会给她们不少好处。
夏东珠可不想惯着她这毛病。
“婆婆说笑了,我是被冤枉的,没必要哭天抢地。”
那婆子一笑,脸上尽是嘲弄,将食盒重重往地上一顿。
“刚到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没过几天,就熬不住了。哭天喊地,什么世家体面尊严,统统都玩蛋。为了活着,就是把自己当别人嘴里的肉也在所不惜。”
夏东珠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昨日她进了曹进的府邸,虽然最后被萧长荆带走,可在她们眼里,她就是不要脸的贱|骨头。
就如曹进的侍妾,真正确定她是萧长荆的外室后,眼里便都是忌恨。今日她披着萧长荆的狐裘回来,就已经惹人恨了。
“多谢婆婆。”
夏东珠不与她争辩,起身走过去,隔着牢门缝隙伸出手就去够地上的食盒。
“呯……”地一声,那婆子伸出脚一下子将食盒踢翻,里面的饭菜洒出来,竟然只剩残羹冷炙。
婆子阴险地笑着,“哟,抱歉啊!不小心打翻了。”
夏东珠瞅着地上的汤渍,这饭菜明显已经被人吃了,况且‘百福楼’不可能一天只送这一顿,定然是被人截胡了。
她抬起眼幽幽地看向婆子,“婆婆就这么笃定我就出不去了?敢这样欺我,说不定你身后皇城司的察子正看着你呢!”
那婆子一惊,倏地回身。
身后空空如也。
她恼怒,伸出肮脏的手就要往夏东珠脸上扇。
夏东珠伸手立马握住她腕子,使出吃雷的力气狠狠地往后掰,那婆子立时发出一声惨叫。
“娘啊,痛!你个小猖|妇,竟敢对我动粗……”
夏东珠阴沉着脸,“别以为下到这大牢里,就变成了蟑螂和老鼠,就得丢掉尊严和骨气,任你欺辱为所欲为。明天,‘百福楼’的饭菜若少一片菜叶,我就扭断你脖子。”
那婆子抖动着身子,眼睛里淬着毒,她到此时还在阴狠地笑。
“别以为你与青城王苟|且,就可以高人一等?这里可是老娘的地盘,你想活的像人,就得对老娘服软。”
夏东珠手一使劲,婆子立时又发出一声惨叫。
“你若敢对我的饭菜做手脚,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死法,让你烂成臭泥。”
说完,夏东珠往后猛地一推,那婆子脱离了夏东珠掌控,立时摸着手腕子发狠。
“你等着,小蹄子,定让你生不如死。”
婆子撒腿就跑。
夏东珠叹息一声,又看了眼地上的饭菜,揉着肚子坐回到干草上。
她仰起头瞅着牢房上方的铁窗户,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已经两天,不知道韩先生和杜掌柜怎么样了?
夏东珠熬红了眼睛,根本睡不着。她不是怕那婆子会对她怎样,只是这心里沉甸甸的。
现在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萧长荆。
真是见鬼了。
平时几日不见他,也不觉得怎样,可现在,她竟然想的都是他种种的好。
有脚步声袭来。
夏东珠眉心一动,抬起头。
昏暗的灯光下,二皇子萧玉翀竟然站在牢门外。
他一身松绿的锦袍,外罩烟灰色华丽大裘,就那样无声无息静静凝视着她,审视着她,端详着她。
一句话都不说。
夏东珠心里翻江倒海,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她坐着没动,只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与他对视。
萧玉翀眉心一皱,这个小女子的眼睛可真冷,难不成与他有仇?也对,她竟然有本事破坏掉他几次谋算,可不就与他有深仇大恨。
郑尚书府她装疯卖傻,夏二夫人失算,夏大小姐安然无恙,夏西琳竟然被算计爬上他的床……
他们简直成了京城的笑柄。
如今魏安死了,青虎死了,陈瑄死了,柳师爷死了,夏南宇死里逃生,而孟歧几乎废了……
似乎每一桩每一件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萧长荆与她不清不楚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连富金山都想要她……
他还真就不明白了,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小医娘,竟然有这么多人对她觊觎。
萧玉翀的眼中充满杀机。
夏东珠对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一挑眉一瞪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现在定然是恨死她了。
她微垂着目,“没想到二皇子竟然屈尊降贵来这肮脏的大牢里,是来找我的?”
萧玉翀冷凝着她,依旧没说话。
夏东珠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打着呵欠就要睡着了,突然听他嘣出一声。
“你可知,本王掌管着整个刑部,即便是曹进,都要以本王马首是瞻。”
夏东珠一愕,回味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咂摸下嘴,挑起眉,“所以呢?”
“所以你的命现在掌在本王手里,‘济世堂’敢下毒谋害太子,那是百死无恕。你是帮凶,按律当斩,即便是青城王也救不了你。”
夏东珠目光一凝,“可我和‘济世堂’都是被冤枉的。”
萧玉翀立马哈哈两声,“莫不是傻了?在本王面前喊冤,你觉得管用?”
夏东珠颔首,“也对,这本就是二皇子一手炮制的投毒陷害案,向你喊冤,确实无用。可二皇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萧玉翀立马阴下脸,他目中带刺,若是目光能杀人,夏东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不亏是萧长荆的女人,够嚣张。”
随后他拉着长腔,语气中带满讽刺,“只是昨夜你跟他回去,他怎么没能护住你呢?还不是乖乖地又将她送了回来。你可知,有些不听话的女囚会在这大牢里发生什么吗?”
夏东珠心里一紧。
他这是赤|祼祼的威胁。
她又怎会如他的意?
她冷冷一笑,“想对我下手?二皇子这是黔驴技穷了吗?你扳不倒萧长荆,害不死太子,得不到皇上的赏识,就开始使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对无辜的女人威逼利诱。你就不怕夏西琳生出来的孩子没屁眼?”
一提夏西琳,萧玉翀满腔的怒火就冲上脑门。
他‘哗啦’一声打开牢门,冲进来,一手掐住夏东珠的脖子就将她提溜了起来。
夏东珠没一丝挣扎,只拿一双乌目不屑地瞪着他。
萧玉翀怒火中烧,阴森着脸,咬牙切齿,“你若再敢出言不逊,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掐死。”
夏东珠憋红了脸,呼吸急促,但她梗着脖子依旧笑着,“我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对我来说就是解脱。求求二皇子,赶紧将我掐死。”
萧玉翀额头青筋爆跳,“你舍得青城王吗?”
夏东珠眼睛通红,有点喘不过气来,“舍得,只有我死了,他才会豁出一切与二皇子拼命。富金山也不会放过你,我死了,他的梦就碎了。他从高高的云端摔下来,一定会砸的二皇子粉身碎骨……”
萧玉翀一使劲就将她狠狠地抛在墙上。
夏东珠从墙上滑下来趴在地上直咳嗽。
“不知死活的东西,杀你,还脏了本王的手。”
萧玉翀从怀里掏出帕子不停地擦手,仿若夏东珠身上真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随后他将帕子一扔,抬脚就走。
“你不会死,既然你对萧长荆和富金山都这么重要,本王定会好好养着你。”
他这话说的咬牙切齿阴毒无比。
投鼠忌器,定会将他二人牢牢掌在手心里。
萧玉翀走后,夏东珠爬起来靠着墙坐在干草上,伸出手看自己的掌心。
细柔莹白的掌心此时一片乌黑。
她眉目森冷地盯着萧玉翀离开的方向,“萧玉翀,都说了我全身都是毒,你竟然也敢碰我……放心吧!我外公精心研制的‘百蚁骨’,够你这辈子受的了。咱们新仇旧恨就一块儿算了吧!”
第二日,刑部的人就来提她。
是曹进亲自来的。
“小娘子,请吧!”
夏东珠瞅着曹进,“曹大人这是要将我提到哪里?”
曹进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刑部大堂。”
这就直接升堂了?要审她?
“稍等。”
夏东珠对南萧的审判机制并不完全了解,既然她被带入刑部大牢,想必这个案子是三司会审,她没有拒绝的机会。
她将狐皮大裘脱下来叠好放在干草上,任由牢头给她套上枷锁。
在随曹进走出大牢的路上,夏东珠还不忘对他来了一句。
“大人的隐疾我完全可以医治。”
曹进立马心惊肉跳,压低声音,“你就别再害我了。”
夏东珠翻白眼,“大人肯定是试过了,我的医术如何?”
曹进一张俊脸立马精彩纷呈,嘴角抿出一丝猥|琐的笑,“夏娘子医术自然了得,仅仅只为本官扎了一次针,竟然......”
那一晚,他干|了三个侍妾,让她们求饶求到天亮。
夏东珠嘿嘿两声,“可惜,只能保大人快|活一晚。”
曹进瞪眼,“这是什么意思?”
夏东珠歪着头瞅他,“意思是,大人的隐疾依旧,若想彻底治愈,你得救我。”
曹进立马甩了甩大袖,“本王若有本事救你,还会被二皇子一直拿捏......”
“所以大人更得救我,你更不想被青城王拿捏对吧?救下我,对你好处多多,至少你娶魏大小姐时,可以青春不老,威风不减。”
曹进被她说的满脑门都是汗,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行了,你就别诱惑我了。”
娘的,原来那销|魂噬骨的快|活只能维持有一晚。
多少年都不曾那般酣畅淋漓了。
曹进天生风|流,琢磨着夏东珠的话,又偏头看她。
“你真能治好我的隐疾?”
夏东珠学着萧长荆的样子撩着眼尾,”我的本事,大人不是都试过了吗?妥妥的,药到病除。”
曹进立时缓了脚步,他对身后跟随的衙役摆摆手。
衙役立马知趣地往后退了几步,与他们拉开一大截的距离。
曹进做贼似的又往四周看了看,“今日提审,二皇子和御史台的人都会到,你若想保命,只管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济世堂’身上,否则,神仙都难救你的命。”
夏东珠听明白了,却摇头,“那不成,我和‘济世堂’都是被冤枉的,韩先生对我不薄,我干不出那缺德的事。”
曹进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寡妇,若说你会害太子,那简直是无稽之谈,你知道太子长什么样吗?”
他这句话把夏东珠逗笑了。
是啊!每个人都清楚她一个小医娘与太子八杆子打不着,偏偏,就将她冤枉到死。
夏东珠眨了眨眼,“不知曹大人可否知道,太子殿下如今脱离危险了吗?还有那些吃了消食丸的百姓,刘御医可是都给解了毒?”
曹进有点不耐烦,“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待会到了大堂上,一定要谨慎说话,免得受皮肉之苦。”
夏东珠知道他不想说,便住了嘴,“多谢。”
“唉!”曹进重重一叹,“你既然是青城王的外室,他怎么不想法子救你,反而还将你送回了大牢。若是我,定然会带着你远走高飞。”
夏东珠又被他逗笑了,“曹大人儒雅风流,重情重义,魏大小姐能嫁给你真是有福了。”
曹进立马不屑地哼哼两声,”女人于我如衣裳,觉得好就穿一穿 ,觉得不好,爷随手就扔了。”
夏东珠心是暗笑,嘴里却说,“魏大小姐于大人终是不同的,听说她与大人一见钟情......之前,她哭着叫着还想入青城王府呢!”
曹进立马顿住脚,“此话当真?”
“怎会有假?”
夏东珠撩着眼尾,“别忘了,我当初来京城就是嫁进魏家为大郎冲喜的,魏嫣的心思,我完全了解。她现在如此恨我,就是因为青城王对我好,她没攀上。如今她攀上大人,天天睡觉都得乐歪了嘴。”
曹进脸子立时难看至极。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哟,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夏东珠故意拍着自己的嘴,“大人可不要把我的话往心里去,我现在生死难保,对大人说几句真话,也是发出肺腑为大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