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不能走,我在等人。
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徐凤兰冲她笑笑,并不说话。
顾荷想了想,抬头:“阿婆,您跟我走吧,我可以给您颐养天年。”
以前她没有本事,护不住阿婆,怕给她带来麻烦,现在她有这个能力了,保护一个人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即便是从傅家手上抢人。
徐凤兰笑笑,她们今天也才第一次见面,小姑娘就嫌她可怜要照顾她,可是照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啊。
何况这个世界,一个人活着就已经够累了。
“那你的家人怎么办,他们也需要你养老呀。”
顾荷眸底浮上一抹冷色。
“我没有家人。”说到家人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生硬而冰冷。
外面枯高的树枝越过窗户在地面上投下细长的黑影,颤颤巍巍的,凄清又孤冷。
徐凤兰顿了顿,叹了口气:“小姑娘,人的一辈子很长,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值得你这么费心,何况…我不能离开这里。”
顾荷皱眉:“为什么?”
徐凤兰面朝门口,不知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我不能走,我在等一个人…”
她回来会找不到她的…
顾荷愣住了,回过神来徐凤兰已经站了起来,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你先住在右手边的房间里吧,里面很干净,我每天都打扫。”
自己推开左手边的门走了进去。
顾荷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静静的低头坐着。
门外的风像是要破门而进一般,呼啸着撞击着玻璃、门缝,从各种各样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屋内也能听得狭长的咆哮声。
顾荷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起身去了右边的房间。
房间很小,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小床,上面铺着浅色的碎花床套,干干净净的。
顾荷看着这张床,眼前一阵黑红闪动,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记忆中一个小女孩儿痛苦的躺在床上,浑身烧的滚烫,脸蛋红彤彤的,浸湿了大半个枕套,脸上还带着干涸的泪印。
阿婆手里还端着一碗药,在耳边轻声的唱歌,哄着她喝药:
“阿沁小姐乖!把这碗药喝了我们就能回去了。”
彼时她什么都不懂,只是又哭又闹:
“我不喝,我要回去,我要爸爸!我要哥哥!”
“阿沁小姐乖,喝了这碗药,他们就来接你了…”
“你骗人!阿婆骗人…”
“…”
尽管她边喝边吐,意识模糊不清,阿婆还是在旁边照顾着她,她吐一口阿婆就擦干净再喂她一口…
她当时完全不理解阿婆看她的时候眼里的心酸和泪渍。
只记得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外头白雪皑皑的天地里似乎有人在冲她招手。
后来阿婆跑了大半个村子,用了她一整个冬天腌制的腊肉去求了好久村子里的医生才将人请了过来,可是医生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彼时她意识模糊着,只听见他说了一句话:“这是个短命的,早做打算吧。”
阿婆那时哭了好久,但还是坚持给她喂药,一刻也不敢停歇。
她稍微清醒一会儿就听见阿婆在她床前低喃:“要是夫人在天有灵的话救救小姐吧…”
一直是这一句话,一直是。
不停的重复着。
后来阿婆听说市里有名的医生要来这里传授经验,不管不顾的在村道路上拦住了人家,跪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头,求他救救她家小姐。
她说:“我家小姐是名门之后,豪门望族,若是你救的了她的命,京城不会亏待你。”
那个医生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她:
“就算你家小姐不是名门之后,高门望族,我也会救她的。”
阿婆连忙带人回了小房子,医生认真的给她看了看,重新给她开了药。
他说:“如果她今天晚上退烧了就没事了,但要是不能退烧的话…”
叹了口气,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阿婆一个人的哭泣声。
小姑娘伸出手想替阿婆擦擦眼泪,却怎么也够不到…
她那次烧了足足两天,夜里依旧没有退烧的迹象,村里人都说让阿婆早做打算,后来只要有人在阿婆面前说这些话,阿婆都会凶狠的用扫把将人赶出去。
一遍又一遍。
终于在第三天夜里她退烧了。
四岁的小姑娘伸着红彤彤的小手对阿婆说:“阿婆,我梦见妈妈了,她冲我笑。”
她永远不会明白阿婆当时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
那一天,雪化了。
久违的出了太阳。
顾荷眼前的黑红暂时恢复平静,走到小床边躺了下来。
床已经有些小了,她要双腿蜷着才能睡下。
熄了灯。
屋里黑的很快,风声很响。
渐渐入耳。
…
第二天。
徐凤兰起的很早,在外面的灶台边上生烟,浓浓的烟雾从小小的灶台冒了出来,手边还放了一个小盘子。
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眼神涣散着冲着那边:“你醒了,我烤了几个馒头要不要尝尝。”
顾荷搬了个小凳子挪到她身边,在灶台处坐了下来。
徐凤兰就把盘子往她身边推推。
顾荷拿了一个烤焦的馒头小口咬着,嘴里慢吞吞的说着:
“阿婆,我昨天想了想,”顿了顿,“您得先把眼睛治好才能继续等人,要不然您等的那个人回来了你认不出她了怎么办。”
徐凤兰苦笑一声,摇摇头不说话。
小姑娘懂什么,她等的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阿婆,我是认真的。”顾荷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的脸。
徐凤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慢悠悠的起身,端着盘子走了进去。
顾荷低头看着脚底的烟灰,垂着脑袋。
似是入冬了,天气都有些凉。
徐凤兰担心她找不到路还将人往前送了送。
站在路口朝她挥手。
顾荷看着她拄着拐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才开车离去。
车子在路上漫无目的的晃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高大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她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扣着鸭舌帽带着口罩从地下车库摸了上去。
孟星河此时正在训练室里大汗淋漓,在排一支独舞,她已经二十八了,而且过去的几年里都没有再接触过这方面,猛然拾起来有些费力。
周易今天难得的空闲,过来瞧瞧她,在边上坐着,不时地提出一点意见。
训练室里只有她一个人,门开了一个小缝,孟星河正在下腰,忽然余光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