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临渊（上）

在经历过巨狼的夜袭后，先锋营的警戒变得更加严密。禁止任何人单独行动，就连解手都必须三人一起。

对莽荒原林的探索，由原来的三条线收缩成了一条线，每日前行的距离也锐减成了一里。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几日都未遇到过袭击，先锋营甚至还找到了巨狼的尸体。这倒是引起了各式各样的猜测，如此体型的巨狼让人恐惧，那击杀其的力量却更可怕，不由让人愈发觉得莽荒原林诡秘。

随着不断的深入，记录莽荒原林的文字越来越多，已然能够装订成册。先锋营与长城之间每日的联系也越来越频繁，信息、物资、采集的样本、受伤的人员，太多需要运输的东西，走的人越来越多，也逐渐成了一条清晰可见的路。

无数誊抄下来的信息从各军团的先头部队传递回长城，继而传回到西北军的大本营，上百人进行汇总、整理、反馈，再传递到先头部队。

第一帝国正以倾国之力，向着莽荒原林突进。

“记录：在十三号营地的西北偏北十五度方向，三百米的距离处，发现前人活动的遗迹。坍塌的木屋一座，都已完全腐烂，并且发现两支古老的燧发枪，疑似‘风火式’，具体型号不明，上面铭刻着帝国一百二十年造。今日任务，沿着遗留的痕迹继续前进一里，探索新的区域与路径。由第一小队与第三小队执行任务，预测将于三点前回来。记录完毕。”

整装待发的两支小队在完成最后的人数清点后，向着昨日沿途留下的痕迹继续前进。

仅仅在行进出五十步远后，这些人的身影就完全被林木遮挡住了。

灰黑色的云不断地向下压低，好似是墨兑水成的雾，已然触手可及。

堆的再高的柴燃起的火也蔫不拉几的，像是患了病的秧子。

“这该不会要下雨吧？”唐棠望着天色说道。

滴答！

“我是乌鸦转世吗？这嘴被哪路神仙开光了？”唐棠甚至想要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灰黑色的雨混着冰霰，从天空洒落。

火焰迅速地衰败。

四周的光亮逐渐微弱，迫使人们全部来到了一处。

按照原定的方案，先锋营本应该每五里建造一座大本营，修建起完整的防御工事，并且挖出一处地下空间。然而，上头的命令太急，逼迫他们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推进，此处的营地不仅没有建造地下空间，就连遮风挡雨的火台子都没有建起来。

“这都已经快三点了，第一小队跟第三小队还没有回来！”

灰暗的天完全压了下来，各处都弥漫着寒冷的冰雾。

屋子里燃的火并不旺，只够照亮屋子。

谁都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万一雨连下三日，到时候烧房子都未必能够照亮黑夜。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一旦陷入到黑暗之中，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娘的后勤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跟上？要是煤油早早运达，我们还用这样？”

“天一黑，工兵就跟死了爹一样抢着往回跑，要是多留一天，能修不起像样的工事？”

“这该死的鬼天气！”

大部分的人都在低声抱怨着。

“要不要派人去接应第一小队跟第三小队？”

恐怕任何一个人的脑海里都冒出过同样的想法，但没有一个人会说出来。确实应该去接应第一小队跟第三小队，问题是谁去？

五百米的距离，全速奔跑起来用不了两分钟就可以到达。但在莽荒原林的黑夜中，一秒钟都太长。

谁会顶着黑夜走出去？

先锋营的营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若是此时身处外面的是自己，是否期待着别人的接应？人之所以要帮助人，就是为了避免自己也需要帮助的时候无人来帮。

但身为先锋营的营长，他必须做出对整个营来说最有利的决定。他不能派任何一个人出去，他必须做出损失最小的决策。

众人都无法入睡，守着这微弱的光，期待着外面有枪声或者人回来的声音。

雨声遍地。

好似有着无数古怪的声响，却没有一点像是人发出来的。

唐棠在人的缝隙中掏出了一张烧饼，慢慢地嚼起来，将油跟面发生反应的香气在牙间全部嚼出来，丝丝缕缕的甜也就冒了出来，最后满满当当地咽下一大口，那是大口吃饭的快乐。

夜歌凝视着窗外，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众人，然后看向了黄九。

在这么多人面前，黄九自然将他的烟藏了起来，找个角落，裹上厚厚的被子，当一个老兵油子。好似感觉到了夜歌的眼神，黄九漫不经心地回望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夜歌得到了准许，拍了拍唐棠的肩膀，小声说道：“不要声张。”

“啥？”

唐棠刚刚转过身，看向夜歌，就发现对方像是一条鱼一样游出了窗户，一瞬间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自始至终，竟然都没有人发现夜歌溜出去的动作。

唐棠愣住了，刚想喊，想起夜歌刚才的叮嘱，话又跟着烧饼一块咽了下去。

“又不知道哪一条大狗今晚要倒霉了！一拳就被干爆了脑袋。唉，太惨了……”唐棠摇着头，小声嘀咕着。现在的他跟黄九一样，根本不会担心夜歌出什么意外了。

矮小的营地瑟瑟地隐藏在雨夜之中，祈祷着不被其他的东西发现。

夜歌独行在雨中，双指间捏着锋利的飞刀。

几个起落，夜歌就已经来到了昨日小队发现的遗迹。

在黑夜中仔细地辨认着脚印，夜歌慢慢向前追寻。

踪迹突断。

雨声也发生了变化。

夜歌立在了原地。

“原来如此，他们就算是开了枪，营地也未必听得到。”

黑夜之中，有着比黑夜还要黑的深渊，横在夜歌脚下。

恐怕第一小队跟第三小队就是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全部掉落到了这深渊之中，才没有了丁点的声音。

临在这不知多深的深渊前，夜歌轻吸了一口气，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