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姐妹同榻
东篱挑起眉毛看着她,很明显像个大人了。可能因为家里的关系,她心智一直比常人成熟。
“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有没有关系好一点的朋友?除了你那些师兄弟。”东篱很认真的问,她也很认真的想。
最后,很认真的回答了一句:“有两个比较亲密的助手。可能算得上你说的朋友吧。”
东篱摇摇头,朋友和助手怎么能一样?属下无论多忠诚,她都不能称之为朋友。朋友是平等的,互诉衷肠,相互扶持,相互包容的。
“你有朋友吗?”
“有啊,他说飘洋过海也要跟我来中国的。只是……”
说了一半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只是,使命在身,身不由己。”
“你不会是……处对象了吧?”
“啊哈哈哈……”东篱大笑,她不知道,南山的脑子里竟然还有这种想法。看来,将来让她嫁人也不是不可能。
“你笑什么?”南山很费解。
“你能这么想,我挺开心的。你放心,我要是嫁人了,非把你拉去陪嫁。带着你的部队去给我送嫁妆。十里红妆不敢想,你就拉两卡车人给我应个景,也至少让人看看,我娘家的实力。我这家境,进了门那必须是主事儿的。”
“不害臊。”
“行,有本事你将来不要和男人谈感情。”
“我才不会谈感情。”她开始进屋洗澡。
南山脱了衣服坐在浴桶里,肌肤如雪,可是时不时的有些不明显的伤疤。东篱当然知道,她常年和兵器武器打交道,身上有伤,难免的。
东篱抬起她的胳膊帮她倒水,拉她手的时候,眼神突然一惊。然后用自己的指甲在南山的掌心里抠了几下。
“别抠了,是老茧。”南山闭着眼,她把这些年的辛苦变成了成绩,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眼睛里的过往。每每和人对视,总是一副冰冷的样子。
“为什么会有老茧?”
“你可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啊。你知道农民整天锄地吗?手上的老茧就是干活磨出来的。起初磨出泡,然后扎破,流脓,再然后皮肉分离,生疼一阵子,就成老茧了。老一辈的人都有。爹也有。”
东篱就掰开她的眼睛:“那你是下地了还是做苦力了?”
“我是练武练的。我总拿刀枪棍棒的,很农用具没啥区别。也是那么磨出来的。”南山都不屑与她解释。
“多久了?”
“多久?我习武两年的时候都已经有了,这都十多年了。这就充分说明你根本没关心过我。我打小就有了。那时候扎马步,练基本功,打树桩,整天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你天天在武馆,又穿练功服,又宽又大,谁能注意呢。”东篱还一副挺有道理的样子。
看了厚厚的老茧,不禁惹人心疼。南山就趁此机会做了她的思想工作:“你看看你,十指纤纤,不知人间愁滋味,完了还坐邮轮飘洋过海看看世界,跟我比起来,你可是只有心酸没有辛苦,我可是又心酸又辛苦。”
东篱把毛巾扔到桶里,沉默好一会儿,仿佛魂丢了一样。
“梁东篱,你想什么呢?”
东篱靠着桶,转过脑袋看着她,长发及腰,眉清目秀。不生气不板脸的时候,面容娇俏,堪比那些府上大小姐。不,比那些庸脂俗粉要美艳的多。
“今天那人……”
“明天去查,我的事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
话锋一转,南山就立刻变回了她严肃清冷的样子。
她从浴桶里出来穿了睡袍,叫清桃把桶推出去,便坐上了床。她本来一个人的大床,枕头是放在中间的,她又拿了一个枕头放床上,往边上去了去,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睡吧。”
东篱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拿了一本全英文的书籍,可是心烦意乱睡不着。
“我给你的怀表呢?”
“这儿。”南山从枕头下拿出来。
“你怎么不戴?”
“太长了,累赘。”
“明天我给你换个链子,做成项链戴上。”
“洗澡的时候还得取下来,多麻烦。”
“不用取。”
“不怕进水吗?”
“机械表,无妨。”东篱似乎很希望她戴着。
“那行,明天你要有空你去吧。我可能晚上都不回来了,该我执勤了。”
东篱点点头。
夜间南山翻身都不敢动作太大,怕吵醒东篱。看见她睡的安稳,轻轻笑了笑。
她心里寻问着一个人:“我姐都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她整天跑去码头,并不是只期盼东篱一人,还有一个……她的六师兄――元少。
和她一辈的师兄弟都有辈分,师父排下来的这一辈是元字辈。元庆是大师兄,他本姓董。各个师兄弟的名字都是师父正式收徒后,才赐名的。南山也有官名,她去时刚五岁,人小却勇敢。六岁后空翻,七岁少林棍。十岁单挑大师兄,功夫逐日精进,又快又准。师傅见她刚毅不屈,性格高冷好胜,也希望她今后越来越好。便取名元好。
大师兄元庆,二师兄元重早逝,三师兄元坤,乃是师父一脉单传。四师兄元崇,五师兄元春,六师兄元少……七师兄元彪,八师兄元初,她排第九。接下来便是后来的两个小师弟,元松和元丰。
再有一些,都已经不在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了。如今,元庆都已经做了师父,她已然成了师叔。
第二天,南山和往常一样早起练功。
东篱赖床不肯起来。南山又是把早餐给她送到床前。
她今天应该梳洗打扮一番去外交部。
南山看她一眼,穿了衬衣和长裙,配上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和那些各府大小姐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
身材高挑,有洋学生的自信。
好不容易整装待发,她忘了拿自己的包,包里有她求学经历和工作经验。
南山的司机老赵亲自来接的。先是把梁弘文和梁东篱送到外交大楼,然后载着南山去训练处。
东篱并未见到外交部长,只是在办公室里等到一个参事。
“麻烦梁小姐把这个翻译一下。”
这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戴着厚厚的眼镜。二话没说,就让她先工作。
东篱拿起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写在纸上。字迹工整且清秀。
“这是一份演讲稿,演讲日期是明天,演讲人是外交部长。我翻译好了,顺便改了两个不合理的词。我标注了。”
这个参事是站着看着她写完的。好像是监督她作弊一样。
“好的,谢谢梁小姐。您留下电话回去等通知吧。”
梁东篱站起来,她不知道家里的电话。也不知道南山的电话。
“电话没有,留个地址给您。刚从海外回来,家里的碗筷都还不知道在哪放。”
东篱写下地址,鞠躬表示感谢。出了大楼的门,发现爸爸和一帮人正在门口讨论什么。
“诶?好了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不是在等我吧?”东篱问。
“当然在等你。既然万事了,就跟我去审计厅坐坐吧。”
“不去了,我得去街上补货了。好多东西还没购置齐全。您自己回去,我走了。”
说着自己挥手叫了辆黄包车就走。
全然不顾老梁和那些工会议员。梁东篱这也算是打开了自己的知名度。
东篱不自觉的又走进了那家裁缝铺。昨天的衣服还没开始剪裁,今天又想做两身。
“小姐今天还要做衣服吗?”
“做,看我身上这种样式的如何?能做吗?”
“小姐是留洋回来的,既想有西方风情,也想有中式风格,所以,如果小姐不嫌弃,我可以为小姐设计一套,中西折中一下。”
“好啊。”东篱瞬间就开心不已,她没想到这裁缝,还是个设计师呢。
“只是,我们手下活多,您可能要等些时日。多则半月,少则十天。”
“行,不着急。您忙。”
东篱来两次,也未曾问及裁缝的姓名。她走街上的时候,仰头看看天,想到处走走。
看见路边蛋糕店琳琅满目的糕点,她走上前去买了一些。
然后拦了车,去道义武馆。
早年总是给南山送吃食,刚回来时也只见了大师兄和嫂夫人一面。其他那些东篱的师兄弟是不是都还在?
隔街老远都能听见里面“嘿嘿嘿哈嘿”的练功声。
她提着满满两手的礼物,敲开了大门。
开门的是十五六岁稚气的孩子。先是抱拳行李,然后才问:“姐姐找谁?”
“找……元庆师傅。”
“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她看着满院子的木桩和扎马步的孩子,就想起南山。放眼望去,还真有三五个女娃娃。
门楼下坐在阴凉处喝茶监督的一个男子,翘着二郎腿,摇着蒲扇,时不时的乱指一气。
“都给我好好练!谁偷懒加倍罚!”
这明显就是个小爷。东篱一眼就认出他了――元坤!南山的三师兄。不学无术,逛花楼,吸鸦片。他妻子雪莲当初是南山的师父救下的一个难民。无家可归,便跟了元坤。多年来,膝下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