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酒楼消遣
景城心里早有准备,父亲不管留下多少钱,他都分不到多少。虽然楚家还是会按月给他发钱的,但是他心知肚明,不能太挥霍了。
哥哥的正院花园假山将正堂屋挡住,绕过了山后才是正堂屋。东厢房西厢房是家里下人带着孩子住的。
进了堂屋,大哥大嫂已经在等他。
“哥,嫂。”
“景城,坐。”嫂嫂给他倒杯水。
景城明白,嫂嫂平时没有这么客气。他心里也早有准备。
“景城,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坊间那些传言……”大嫂顿了一下,然后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嫂,坊间那些传言,都是什么?”
“说你……我都说不出口。”大嫂确实说不出口。
“说我男女通吃?”景城不屑的咧嘴笑笑。
“你知道?”大哥以为,他不知道别人怎么议论他。
“我厮混在你们说的坊间,我身边总会有那些个混球给我打听些事。这话,算不上流言蜚语,毕竟我真的这么混,这么干过。”
大哥大嫂无言以对,他用最平静冷淡的语调说着最混蛋的话,还那么理直气壮!
“景城,你再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啊?父亲给你定的亲事,人家迟迟不肯下嫁。现在父亲过世,家里的事,我得帮你打理。
“你们不用管我,家里不是还有奶奶吗?”
“你还敢说奶奶?这事我们谁也没敢跟奶奶说,奶奶现在都不知道你在外面的那些混账事!”大哥起身仿佛要揍他一样,景城看事不对,立刻起身就跑。
“那就不要管我,我自生自灭吧!”他跑到院子里喊了一声就跑了。
“气死我了……他,他……”大哥景宏气得直发抖,妻子白如燕忙拦住他:“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气。”
景城跑到家里的后院,还听见咔咔的刨木头的声音。他闻声走过去,满院子的木材屑,浓浓的木材味道,还有那做现成的衣柜和床。
“冬瓜!”景城像是喊家里的下人一样。
“二少爷。”冬瓜跑来,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
“怎么还在干活?”
“师父生前接下的活儿,得给人家做完,师父交代过了。”
“行,那你早点睡。”景城没有为难他,毕竟是父亲的徒弟。
“哎!等这批接手的活儿干完,我就走了,不给大少爷和二少爷添麻烦……”冬瓜卑谦的讲完,转身准备离去的景城又回头看着他,上下审视着问:“怎么?你是找到好地方了吗?”
“还没……”
“连下家都没找到,你就准备要走了。怎么着,是让别人以为我父亲不在了,我们兄弟二人赶你出门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少爷,我只是……”
“二少爷,二少爷……之前说了多少次,我父亲不是说让你叫我二哥吗?学了我父亲的手艺就要走了?往后这个后院就是你的,老老实实在这给我呆着。”
景城言语刁钻,可是句句都戳冬瓜的心,他知道二少爷不会说软话,只是想让他留下来而已。这做木工的后院,景城说给他了。
冬瓜眼里含着泪,景城转过去不看他,然后边走边说:“我把我这院和你这院的这个门给锁死了,以后你只能从后门进出,想要找我和大哥,只能走前门。”
外人听了可能回觉得他无情,可冬瓜知道,这意思,就是把后院划分给他了。虽然二少爷放荡不羁,肆意妄为,可是家里还是能说了算的。再说,这后院,本来就是父亲为了做木工,单独建的三间房子而已。也不是家里的什么贵重家业,景城压根没看在眼里。
东篱坐在房间发呆,手里的书和桌子上的“人口卷宗”她是一点没心思看。
老楚去上海了,父母回北京了,南山暂时还下落不明。她看着慢慢冒着热气的茶水,坐立不安。
此时白家酒楼里人声鼎沸,灯火阑珊。大红的灯笼到处都是,那些穿着文质彬彬的男人搂着姑娘就进了房间……楼下那跳舞的女子和陪酒的女子都露着肩膀,大声笑着,喝着。还时不时听见文人骚客说两句诗文。
江大夫被几个朋友拉着来喝酒,还专门包了雅间。他死活不肯进,硬是被几个好友抬进来的。
“明德,你一介书生,讲堂里教书的先生,怎么能来这种地方?江大夫指着他朋友,那是个先生,是学堂里的正经八百的教书先生——李明德。
铁匠就摁下他的手说道:“就你文雅,我们仨可是粗人啊。教书先生怎么了?教书先生也有七情六欲啊!”这是金铁匠说的话,他倒是不长记性,哪次江大夫喝多不是他搀扶回来的?
“哎,对。我一介镖师,是个武夫,也是个莽夫。别的不会,喝酒打架我行,今天你要是不愿意喝,看着哥儿几个喝。再说,今天纯粹就是让你来吃个饭。听说这里上了新菜,尝尝。”
这就是他们几个发小了。一个大夫,一个铁匠,一个教书先生,一个镖师,还有个裁缝。当然,裁缝家里现在还有丧事未满,他没办法出来欢乐。再说,这酒楼,是他舅舅的家业,每次来,都被人叫小舅爷。
“我今天特意给你们找了个姑娘助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镖师拍拍手,屋里的帘子掀开来,隔着纱帐,里面传出琵琶和唱曲的声音。
水调歌头的小曲,清亮温婉。
几人听着还入迷了。直到曲尽,姑娘从纱帐里出来给几人敬酒,才一睹芳容。杨柳细腰,唇红齿白。眉宇间都是诱惑,身上散发着让人迷迷糊糊的香味。
几人忙端起酒杯,江大夫却不为所动,也不喝酒。
几人没理他,开开心心的和女子喝酒,闲聊。
于是书生起头,开始卖弄。
“姑娘可曾读诗书?”
“略读几本。”
“有哪些?”
“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孔孟之道,春秋史记,都还记得一二。”姑娘倒是毫不谦虚。
说略知一二,便是熟记于心了。于是就随意些提起诗经里的句子。诗经里多是些男女爱慕的羞涩和欣喜,书生讲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姑娘低下头满脸红晕,慢条斯理的讲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好,再来个宋词,宋词。”
这姑娘张口就来: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江宏毅听着她是个有故事的人,能从小诗书礼乐的女子,家庭绝非一般。
“我来我来。”书生迫不及待的要来一首。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姑娘给他们倒酒回道:“这是才女李清照的一剪梅,月满西楼。她与丈夫赵明诚分开后所写,这世间有几个女人向她那样,坦荡又不落俗套的表达对丈夫的思念。”
江宏毅似乎看到了东篱的影子,她也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吧?
“兄弟们,对不住先告辞了。我想起晚上还有问诊,院子里还有药材要收,快下雨了,赶紧回去收药。”他像逃跑一样赶紧走。不管这仨人如何挽留,都留不住。
他跑出这酒楼,感觉耳根子清净不少。一路说着走,也不知怎么的,就往东篱的驿馆走去了。他本想试试能不能遇见东篱,没想到刚走到驿馆门口,有一男一女从门口出来,男的还交代着:“雨多,你少出门。”
女子答应着:“我知道,偶尔去集市上转转,不常出门。”
江大夫听着声音耳熟,灯笼暗沉的光打在那两人脸上,他才看清是他发小:楚景天。
“那我走了,你让底下人注意门户。”
东篱看着他不紧不慢的离开,然后另一旁有个男人叫住他:“景天?”
景天往前走,然后喜出望外:“宏毅?你怎么在这?”
“我这不是给人瞧病路过嘛,你在这干嘛呢?”他无论在哪出现,都永远是给人瞧病这一个说辞。
“来,走着说。”他远远的看看东篱站在门口,江宏毅也远远的瞅了一眼。难道……兄弟也认识这姑娘?
“那姑娘,我跟你们说过,我父亲的朋友……出国留洋的……”
“你的未婚妻?!”宏毅一下子就怔住了。
“嗯,就是她。”
江宏毅一下子忽然感觉头顶被浇凉水,全身冰凉麻木。他有史以来,可能是唯一有好感的姑娘了。竟然是兄弟的未婚妻!这比什么当头棒喝,负罪感都难过。
江宏毅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带微笑的景天,他春风得意,很是开心。一点看不出来家里刚刚办了丧事。他还担心好久,她被县长带走的时候,他不肯相信她是个杀人犯,他想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下好了……不用操心了,也不用多想了,兄弟的老婆。真好……世界就是这么神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