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决定

反观上官韬，他的模样倒无太大变化，沉思着的脑海中依旧纠结着蓝若冰与许清懿之事。

“我说韬韬，让你和蓝若冰为敌真的有这么困难吗？”

“啊？”沈云舒突如其来的疑问让上官韬颇有些猝不及防地应道，随后他便看到了刘之毓那似乎欲将自己看透的目光。

“韬韬，你别怪我，这次可是蓝若冰逼我的。你要是再对她心软，她所勾结的人，可是随时可能要了清懿的性命。即便是我，也无法在那短短的时间内摘掉清懿身上所有的指环，这就代表，我即便出来了也不可能保护清懿的安全，你明白吗？”沈云舒收起脸上的笑意严肃地对上官韬说道，“这次，你要是选择了她，就代表着对清懿的彻底背叛，也极有可能陷清懿于万劫不复。当着众人的面，你可想好了，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无法下定决心，那你立刻就可以带蓝若冰离开，回你们的青龙山，或者回紫华城，我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清懿不受任何伤害。”

上官韬还未言语，刘之毓便起身站到上官韬面前，仰首慢慢说道；“韬韬，虽然沈云舒有时精灵古怪的，不过很不幸，这次她所言无一不是事实。这次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绝对是超乎你们想象的，纵观八门十六派，或许里面找不到他们的敌手，这就意味着，即便是司空御，都未必能够保护得了清懿的安全你明白吗？清懿舍命为你打开的龙脉，其中的力量，至少可以为沈云舒争取到解开封印的时间。因此，韬韬，这一次，清懿需要你。”

上官韬慢慢地闭上了眼，记忆中蓝若冰的笑颜，在视线的黑暗中慢慢地，慢慢地被撕裂，直到支离破碎。虽然做出了决定，虽然想到了结局，可真的到了接受之时，心里却是这般的疼痛。他的拳紧紧握着，泛白的指尖深深地刺入了掌心，殷红的血，伴着他抉择的心痛，一滴滴地滴落在地。

这一刻，无人言语。

上官韬默默地在怀中摸索着，慢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香囊，并非什么精致之物，可他很珍惜，真的很珍惜，从他前往龙海那日伊始。

香囊依旧氤氲着淡淡的清芬，勾起了他无数的回忆。从他得救那日起，她一直陪着自己，自己也一直陪着她，她是不是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离去，才会在分别那日不断让自己早日归来呢？在那一日的错过后，他与她渐行渐远，嫌隙渐生，只是他依旧没有舍弃这个香囊，把它贴身存放着。这，难道就是自己留存的最后一丝牵挂吗？

他明白，让沈云舒全力保护许清懿，相当于让她时刻忍受着那濒临死亡的痛苦，此般残酷的决定，做不到。在梦中，他总能不时忆起那从许清懿记忆缝隙间窥见的场景，那个浑身千疮百孔，被血浸透却不愿低头的女孩，深深地刺痛他的心，那是无能为力的悲鸣。似乎似曾相识，却忆不起，这种悔恨从何而来。

火，在他掌心燃起，青烟袅袅，带着香气飘散，蓝若冰的希冀，随着香囊焚毁，再无形貌。

“这是若冰送给我的，此刻，我亲手将其销毁。”他眼底的痛苦，有目共睹。

上官博不忍，前行欲言，却被刘之毓拉住了衣袖。他只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是满满的祈求。

她很自私，可她无可奈何。许清懿所承受的一切，非常人所能想象，只要能让她多一分幸福，她可以以一切交换，即使是蓝若冰，乃至她那未曾谋面的父亲。

他很自责，可他无能为力。那十年间的一切，他一无所知，如果那女孩陪伴他走过那段岁月，如果放弃让他如此痛苦，他希望他不要通过增加自己的伤痛来守护许清懿。

“没关系……若冰她总有一日会原谅我的……总有一日……她一直是那么纯真的……一直都是……”他知道她的本质，即便她如今迷失了自我，但他依旧相信她可以回到那个天真无邪，永远带着温暖笑意的女孩。

他很抱歉放弃了她，只是有人更需要他。如果她是个害怕寂寞的女孩，那许清懿，是个连寂寞都畏惧的女孩，因为她，曾连寂寞都不知为何物，眼中之物唯有仇恨。

上官韬带着一点眷念的话语让众人尽皆默然，他已做了抉择，并为此承担起了责任，如此旁人又何须多言。

沈云舒听着上官韬的话语，望着他的眼神流露出淡淡艳羡。她轻步走到上官韬身侧，踮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为清懿所做的一切，我知道我是个残忍的人，抱歉，我只能如此。如若可能的话，我用一生，达成你所有的期愿。”

上官韬只觉这话中带着一丝凄凉，转身欲要拉住离去的沈云舒，可指尖却只触到她扬起的发丝，微微的凉。

沈云舒径直地走出了房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悠悠叹出。

禁忌的双子，她若不承担起一切罪恶与丑恶，又怎么能还许清懿善洁之身？若其身不善，那个迷失的女孩，会不会将她所爱夺回？她乃白色之影，其存在，便是让罪恶染黑，还守护之人洁白之身。

“适才那句话……到底是何意？”不知不觉，上官韬已来到了她的身侧。

沈云舒微微地靠在上官韬身上，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嬉皮笑脸地蒙混着：“没什么啊，随便说说而已。”

上官韬无奈地摇了摇头，沈云舒一旦开始插科打诨，就什么事都问不出来了。

“韬韬，你觉得清懿是怎么样的人呢？”

“嗯？这个问题你是不是问过我？”

“忘了，就算有再回答一遍也无妨啦。”

“说不清……很可笑吧，我明明是喜欢她的，却连她是怎样一个人都难以知晓。”上官韬摸着后脑勺笑笑，“如果是对此刻的她而言的话，那应该是个单纯的孩子吧。”

“孩子啊……或许是呢……她明明是姐姐来着，却比我更单纯，更需要我去为她操心，可能是太了解她了吧。或许对于你们而言她是个很难懂的人，可是我明白哦，她很单纯，虽然带着仇恨，可是她依旧无法让自己隐藏在冷漠下的心真正地冰冷，所以她救了你，救了叶雨，救了兮儿，救了映雪，救了司空御，救了许许多多本不该由她拯救的人……呃，好像有点多话了，不好不好，都是你害的。”

“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没什么！”沈云舒调皮地从上官韬身边跳开，望着天笑道，“就是想让你好好照顾这个傻姐姐而已，她这次可是放弃了我们的愿望救了你。”

“我会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云舒。”对着沈云舒的笑容，上官韬心底总有种隐隐的不安。这个据称与许清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不知为何总能让自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伤。

“那是当然，要是你敢让清懿流泪的话我这个当妹妹的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修理你的！”

“到时候希望你手下留情。”若她想要用笑容掩饰她的悲伤，那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将她的伤口强行撕开吧？

“到时候？你居然还敢考虑？”沈云舒一听不禁柳眉倒竖，气呼呼地跳到上官韬背上勒住他的脖子不愿放手，“只怕那时候你先过不了的就是清懿那关吧！”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可以告诉我你们如此防范着的敌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了吧？至少让我有点准备吧。”上官韬任沈云舒吊在背上，询问她关于狄墨一行的事情。

“你真的想知道？”沈云舒从上官韬身上跳下来，认真地问道。

“当然，总不能连要对付的人是何来头都不清楚吧？”

“好吧，不过我事先提醒你，知道之后遇到他们可别冲动，这个你能答应我吗？我们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不是轻易能解开的。”

“好，我答应你。”

“他们是你最痛恨的……那种生物……”

“难道说……”上官韬一脸不可置信，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敌人。

“没错，我们的敌人，是妖魔。”

“怎么可能！妖魔不是只会凭本能攻击周围的一切生物吗？怎么可能进行这种有策划的行动？更何况，之前我们遇到，不是人类吗？怎么会是妖魔？”

当初从许清懿的记忆中窥知此事沈云舒还无法理解，可看着上官韬瞬间扭曲的表情，沈云舒终于明白当初许清懿得知他最痛恨妖魔之时为何那般心痛了。虽然不知他与妖魔之间是何仇恨，可他已将仇恨刻入了骨子，永远无法抹消。

“那是一类很特殊的妖魔，拥有自己的意识，也拥有语言能力，更能改变外貌隐匿在人群中，我们称之为，奇行种，正因如此，他们才危险。我之所以调用大批兵马，并不是为了闹事，而是希望用大量的眼线牵制他们的行动。就算是普通人，只要人数多了，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很明显的。所以，别冲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以逸待劳。”

“好……”上官韬点了点头，只是他不清楚自己内心所汹涌的感觉到底为何，那被抑制遗忘了数年的，仇恨。

叶雨与轩辕兮儿的动作很快，隔日便开始有部队陆陆续续抵达，而上官韬等人的身份，也彻底在铸剑谷中暴露开来。

上官天翊最信任的陌轻羽所生的两位皇子，加上神华宫都到了这铸剑谷，谷中来人都不禁对朝廷这次的行动议论纷纷，他们不明白朝廷怎会对这种纯粹的江湖之事兴师动众。殊不知，这只是某人，擅自调用了朝廷的兵马。

神华宫与奇行种的恩怨，八门十六派无从得知，只是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吃了不少暗亏的他们只能早早做好准备，以免神华宫在这铸剑谷中又搅起一阵波澜。却不知这番惊弓之鸟的状态正中沈云舒下怀，她倒是希望他们一直这样下去，这一大群高手好歹比普通士兵更能知晓周围的风吹草动。

不过随着大批部队不断入驻，上官博与上官韬的日子就在不断接见各地的官员与将军中度过，直至最后一批部队到来，这无聊的形式礼仪才得以结束。

“启禀殿下，苍陵总督严靖与苍陵巡抚严坤求见。”

“下去吧，让他们进来。”

“皇兄，你先应付吧，我有事先走了。”上官韬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起身想要离开。

“韬韬，就剩这两个了，这么急着走是为何？许清懿今日好像也没要你回去陪她吧？”想起前两日许清懿不依不饶地缠着上官韬的模样上官博不禁掩嘴偷笑。

“和其他人有约。”上官韬看出上官博的调侃，只是笑了笑，整衣便要离开。

“不会是姑娘吧？拈花惹草的话许清懿可是会闹翻天的。”说实在的，看到她那副小孩般的模样上官博真是觉得见了鬼了。

“放心，没皇兄的好兴致。”上官韬回顶了一句，头也不回就走了。

就他经常跟着刘之毓的模样，也好意思调侃自己。不过姬玉影此番相邀，他总觉得与此次身份公开有关。他还未到姬玉影所住的雅轩，便见苏婉和苏雅迎了上来，恭敬地给他带路。

“殿下，这边请。”

“你家小姐此番相邀所为何事你们清楚吗？”

“抱歉，殿下，我们只是按照小姐的指示为殿下带路，并不知小姐的想法。”

既然不愿直言，想来应该是为了司空御之事吧。

将上官韬引到姬玉影房前，苏婉与苏雅便欠身退下，只留上官韬一人。两人刚退下，房门便吱呀打开，姬玉影将上官韬带入房中，跪地向他行礼。

“姬姑娘，私下就无需这么多礼节了，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在意。”

有了上官韬的允许，姬玉影也不再多礼，起身便冷冷地说道：“殿下真是好兴致啊，竟然还有空耍着我这种平民女子玩，先是蓝千昼，后是刘彦君，想不到殿下还真是喜欢换着身份呢。”

“不得已而为之，望姬姑娘不要介意。”上官韬只是笑笑，没去在意姬玉影话语中的讽刺之意。

“我只想问殿下，殿下是否骗了我？您身份如此高贵，即便没有我的帮助也可以进入铸剑谷的吧？那么用来交换之事，是否也是一场骗局？那对于我而言无比重要，希望殿下原谅我的冒昧，回答我这个问题。”

“那是真的，我确实知道他的身份。”

“那么恕我无礼，劳烦殿下安排我们相见吧，有些事情，我想当面确认清楚，否则我这一生都只能为此牵挂。”姬玉影一脸认真地看着上官韬，这纠缠了她多年的问题，她一定要弄清楚，否则怎对得起她娘亲的在天之灵？

“这个，我不能做主。他不是我的部下，并不听从我的命令。”

“殿下身为皇子还无法命令他？”姬玉影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上官韬。

“她是清懿的部下，只听命于清懿，因此我并没有办法。”上官韬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最多只能帮你问一问。”

“若是可以，我可跟殿下回去等候吗？我想见到他，越快越好。”

“好吧……如果你想的话。”只是问问，上官韬并未觉得有什么好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