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施恩

孙大队长倒是不谦虚，“我要是连这个本事都没有，大队长的位置早就坐不下去了。”

这话说的倒是事实。

别看孙家滩里孙姓人有很多，可外姓人也有不少。

要是那些外姓人都对他有意见，他这大队长还怎么当下去？

李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露出好奇表情，询问道，“舅姥爷，以您的手段，现在队里不服您的外姓人应该没几个吧？”

“不服我的多了去了。”孙大队长哼唧道，“整个孙家滩都知道我偏心孙家人，那些外姓人怎么可能不埋怨我？只是我做的巧妙，让他们没办法抓住我的把柄，要是有扳到我的机会，我敢说他们绝对不会犹豫。”

听到这话，李旭有些目瞪口呆。

这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接着他难以置信的询问道，“之前您让大家扩充自留地，不少人因此活命，这次您又用孙家的人情带他们赚钱，您做了这么多，他们还不服您？”

孙大队长摇了摇头，好笑的说道，“我都没把水端平，他们怎么可能服我？说句心里话，他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只要别有人在明面上跟我唱反调就行。”

这下李旭明白了。

原来他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孙家族人，至于个人名声，他完全不在乎。

之前他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堵住外姓人的嘴，以便更好的给族人谋福利。

想到这里，他顿时露出迟疑表情，“舅姥爷，您这么做，那些外姓人会不会对您的话阳奉阴违？”

“目前来说还没有人敢。”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李旭的意料，“他们为啥不敢？”

“之前有人这么做过，后来我找机会罚他干了三个月重活，差点把他给累死，从那以后就没人敢这么做了。”孙大队长平静的说道。

他认为这个举动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为了防止今后再次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就杀鸡儆猴。

李旭咂了咂嘴，心想还真够狠的，可是这个方法只能保证一时，不能保证长久，于是劝说道，“舅姥爷，得恩威并施啊。”

孙大队长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也知道恩威并施，可我拿什么施恩？”

先不说乡下本就没有什么好处给大家，就算有，他也得保证族人占据大部分，剩下的才是那些外姓人的。

李旭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也明白这是他的底线，所以想要施恩，那就得另辟蹊径，于是嘿嘿一笑，“谁说施恩就一定得给他们好处？让他们避免灾难不也算嘛。”

“嗯？”孙大队长有些没明白，“你说的是啥意思？”

李旭没有回答，而是询问道，“舅姥爷，我想问问之前您让大家扩充出来的自留地要保持到啥时候才会取消？”

“怎么也得等到明年分粮之后。”

“队里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嗯，大家都担心明年还会发生旱灾，所以想再等一年看看。”应了一声后，孙大队长更懵了，完全不知道他问这些毫不相关的问题有什么用。

下一秒，李旭就给出了回答，“别等了，真要等到那个时候，没准等来的就是大难临头。”

孙大队长徒然一惊，不自觉坐直身体，连忙询问道，“啥意思？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李旭点了点头，“是有消息，明年上面就会派人到乡下彻查此事，所以还是尽快了结为好。”

“这消息你是从哪得到的？”

“这您就别问了，不能说，但是我敢保证这个消息是真实的，最迟不会超过明年的10月份就会来人检查。”

为了应对几年后的风波，也是为了给可能留校的李梅准备一条后路，他必须得保证孙大队长对孙家滩的掌控权。

为此他得利用历史事件来做到这一步。

明年风暴就要开始了，起始时间是二月份，只不过那个时候只在一些试点进行，真正在全国铺开的时间是九月份，所以他才会以十月为截止时间。

得到肯定答复，孙大队长不由得拿起旱烟袋抽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的面孔就被烟雾遮挡的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李旭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也不催促，而是端起水杯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喝了半杯水后，才把杯子重新放到桌子上，然后静静的等待孙大队长给出的思考结果。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孙大队长才停下抽烟动作，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两下后，询问道，“要是明年再次出现旱灾怎么办？”

“今年粮食大丰收，我相信就算明年还会出现，也足够大家撑过去，更何况这不是还有我嘛。”

或许是他的保证打动了孙大队长，只见对方咬牙说道，“我听你一回，等分完粮食，我就带人把扩充出来的自留地给铲平了。”

听到这话，李旭不由得露出满意表情，再次给出提示，“舅姥爷，上面要查的可不止这一样东西，您得做好心理准备。”

“刚才我就想到了，要是没猜错的话，估计还得查贪污、查账目、查工分吧？”

李旭再次感慨道，“您确实厉害，仅凭一件事情就能想到这么多。”

只要孙大队长能把这几样事情都给处理好，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要查乡下，就只能从这些地方入手，这不难想到。”孙大队长笑了笑，接着说道，“看来今天请你来家里吃饭是请对了，要不然真等到祸事临头就晚了。”

“不会晚，既然我知道这事，就肯定会通知您早做准备，毕竟我也算半个孙家人嘛。”

孙大队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等他笑完，李旭才询问道，“舅姥爷，刚才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算不算恩情？”

“当然算，只要能让他们躲过这一劫，今后谁敢不服我，那他就是白眼狼，这要是传出去，我看他怎么做人。”

这年头违反规定会受到相当大的处罚，如果是以家庭为单位，那这个家庭的人以后就得干最脏最累的活，没准时不时还得被拉出来批斗一番。

如果是以大队为单位，那这个大队没准今后数年上交的农业税都得比其它地区高。

要真是这样，就算是正常年景交完粮后都不一定够自家吃，没准还会饿死人。

这谁受得了？

正因如此，孙大队长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而他的这个回答让李旭高兴不已。

要真是能做到彻底掌控孙家滩，今后自己可操作的余地就太多了。

而孙大队长同样开心不已，因为有这个恩情在，今后无论是谁接任大队长的位置，都得对孙家人客客气气。

接下来两人愉快的聊起了其它话题，直到孙大队长的媳妇端着菜走进来才停下。

把菜放到桌子上，又把碗筷摆好，孙氏连忙招呼两人上桌。

等李旭二人坐好之后，就见孙氏笑着说道，“你们俩先吃，我还有事要忙活，小旭，你是第一次上门吃饭，千万别客气，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就好。”

李旭一愣，“舅姥姥，您不坐下吃点？”

“不了，我确实有事，不信的话问你舅姥爷，他知道。”

孙大队长点头附和，“没错，她得出去一趟。”

听到这话，李旭也就不再多说，孙氏则是快步走了出去。

等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李旭才幽幽的询问道，“舅姥爷，今个儿这顿饭您就没打算让别人吃吧？”

之前刚到的时候他还纳闷呢，因为他记得孙大队长家里是有小孩子的，怎么今天一个都没看到。

现在算是明白了，估计那些人都被孙大队长给撵走了。

听到询问，孙大队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那当然，今个我是专门请你的，要是他们也在家，这菜怎么能够吃？”

李旭看着满满的一大盆菜，有些哭笑不得，“这全是肉菜，就算再来两个人也够吃，而且之前您说请我吃王八，这咋还杀鸡了呢？”

“你不懂，王八就得用鸡炒，这样才香，这菜也就是看起来多，吃起来真没多少。”

接着孙大队长率先动筷夹起一块王八肉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你愣着干啥，赶紧吃啊，吃完我还得出去忙活呢。”

事已至此，李旭暗自叹了口气，夹起一块带有‘裙边’的王八壳吃了起来。

这个‘裙边’就是王八壳边缘很软的那一周软肉，吃起来口感相当不错。

接着他又夹起一块王八腿吃了起来，第一口就让他眼睛一亮，“舅姥姥这手艺真不错，完全没有王八的腥味。”

孙大队长乐呵呵的看着他，“都跟你说了，保准让你吃的舌头都想咽下去，怎么样，舅姥爷没骗你吧？”

“没有没有，确实好吃。”

就这样，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菜。

吃到一半时，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两道叫喊声，李旭一听就知道这是孙大舅的声音，“舅姥爷，我舅舅他们来找我了，我先去跟他们说点事。”

孙大队长狐疑的看着他，“你小子不会是想趁机逃跑吧？”

“我真有事要跟他们说，等说完我就进来。”

即使他再三保证，孙大队长还是不太相信，直接站起身向外走去，“我跟你一起出去，放心，我不会偷听你们谈话。”

李旭：...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

再说你对我就这么不放心吗？

沉默片刻，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门外，孙大舅和孙二舅先是对孙大队长打了声招呼，然后又询问起李旭，“小旭，听你姥姥说你有事找我们？”

听到这话，孙大队长连忙向一旁走去，表示不会偷听。

看他这样，李旭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用极低声音把过来目的和表弟、表妹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孙大舅两人都是怒不可遏的要回去找他们算账，李旭见状连忙拦住了他们，又是好一顿劝说。

最后两人表示会对老太太喝奶粉的事情严加监管，坚决不让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对几个小孩子也只会追究他们说谎之事。

对这个结果，李旭自然非常满意，和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把他们送走，接着又和孙大队长返回堂屋继续吃菜。

孙大队长对于刚才的事情问都没问，而是聊起了别的话题，“狗子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吧？”

李旭知道他说的狗子是指孙一柱，于是点了点头，“对，下个月八号。”

“到时候准备在城里办还是乡下办？”

“乡下。”

“行，到时候我安排一下，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李旭知道他是因为孙大舅一家这几年没少捐粮食给族人，所以才说出这话，于是笑着说道，“这事我又做不了主，您跟我姥姥他们商量就行。”

其实这一次的婚宴孙大舅虽然没有打算大操大办，可规模那也小不了。

这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要求，同样还是孙老太太和孙秀的想法。

没办法，孙一柱的媳妇赵招娣有太多娘家兄弟和叔伯了，这要是不展露一下孙家底气，在人数上压倒他们，以后孙一柱还不得被欺负死？

要知道他可是孙家的长子长孙，大家自然不想让他受这种委屈。

而孙大队长的想法可谓是正中他们下怀，估计他们不会拒绝。

孙大队长瞅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不是让你做主，是让你那天过来看看我们准备的节目。”

李旭无奈的回应道，“这可说不准，要是请不掉假，我还真来不了。”

“要是不来，你肯定会后悔的，我跟你说，到时候还有舞狮表演，这个你应该很少看到吧？”

“舞狮？”李旭一惊，“是你们自己表演，还是请人表演？”

唐县会舞狮的人很少。

而且都是在元旦等喜庆日子才会表演一下，平时压根看不到。

最近一次看到舞狮表演还是58年元旦那天。

他承认，确实对这个有兴趣了...

“这话说的，当然是我们自己表演。”

“你们还会这个？”

看到李旭的质疑表情，孙大队长顿时不高兴了，“我们不止会，而且还相当精通，这么说吧，县里能比过我们的都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