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裴老爷的决定
一晃儿,秋习进酒坊已有月余。该学的不该学的她都学会了,而且还能触类旁通,有了自己的创新。
她除了学会做浊酒和清酒外,还尝试着在酿造过程中改良了曲料的投放量,这样,成品浊酒的酒精度就有了较大的提高,致使浊酒有了种以前所不曾有过的严劲之味。
“这酒真够味儿!哪里买来的?”
那日,饭桌上的裴老爷才喝了一口,便惊奇的问。
“咱家酒坊酿的。”柳惠眉眼带笑回道。
“哦?咱家酒坊?咱家以前酿的酒,我怎么觉得不是这个味道呢?”
“姑丈说的不错,咱家以前酿的酒和这种酒的味道是有些不同。少夫人说,寒冬腊月的,特别是男子,还是喝烈一点的好,所以她就尝试着做了改进。”
“嗯,好!好!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裴老爷眼里放着光。
“让我也尝尝。”孙先生抢过裴老爷的酒杯仰脖喝了一大口。
他是医者,平时不大喝酒。
“怎么样?”裴老爷兴奋地问。
“真是好酒,好酒呀!以前的酒太淡,喝起来没什么意思,所以我也懒得多喝。哈哈,这样的酒才真的是可以解忧的酒啊!”
“我想,那刘伶喝的酒也不过如此吧!”
二人皆是兴奋,看得大家注目惘然,“什么呀,不就是酒嘛!”
“哼,真是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又不是玉液琼浆,竟有些许人为那东西癫狂。” 裴子佳不屑,用鼻子哼了一声,因为她喜茶不喜酒。
裴子静先前也没怎么理会,听了一耳朵继续吃她的饭。可当她看到孙先生抢了父亲的酒喝了一口后那兴奋的样子时,她的心动了一下。
这女子爱看书,爱画画,爱琴棋,也爱酒。她清高自傲,目中无人,骨子里的刚比一般的女子要多。
她停下筷子,身子往前倾了倾,用鼻子暗暗地嗅了嗅,心道,“嗯,味道是和以前的不一样。”
但她又不肯在人前和父亲要酒喝,依旧矜持地假装无动于衷的听着他们谈酒。
裴老爷可是没看到子静的这些小动态,当然也就无从揣测她的心思。如若是知道了她的心思,他定会高兴的与她分享的。他知道这丫头喜欢酒,而子佳却不喜。
他听了裴子佳的话,便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就从那些酒的别称和雅号上,就知酒有什么好了。不信你听,什么欢伯,忘忧物,扫愁帚,钓诗钩,清圣,浊贤,醍醐,出家人更是有意思,竟然把酒叫作般若汤。”
“那些别称和雅号,可不是谁谁谁稀里糊涂的冠以的,那都是爱酒懂酒之人对酒的一种理解和诠释。”孙先生插嘴道。
“不懂酒的人称它为黄汤,懂酒的人,就视它为玉液琼浆。”裴老爷特意瞅着子佳道。
“什么懂不懂的,我才不信呢,哪里会有茶好。”子佳继续不屑地小声嘀咕。
“找时间,我也得去弄些来尝尝。”子静心里道。
“老孙,哪天你闲了,咱们酒坊瞧瞧去!”裴老爷依旧兴趣盎然。
“好好好,我随时都可。”
“那不妨,不妨咱今天就去?”
这裴老爷,倒是急性子。
“姑丈,吃完饭您二老就随我一起走吧!”柳惠看着他们道。
“好!”
没看到裴老爷因什么事儿这般高兴过,裴夫人不解地摇了摇头。
“姐姐,难得见姐夫这么高兴。”表夫人可是揣测到了裴夫人的心理,但知她不会说,她便说了出来。
“哼,他高兴的,又能是什么正事儿。”裴夫人不悦道。
“家里的正事都是姐姐管着,姐夫也才没有正事的不是吗?”表夫人慢条斯理笑着道。
裴夫人斜了她一眼,没言语,自顾自的走了。
表夫人也已习惯了她的傲慢,根本就不往心里去,也不在意她的什么情绪,遂也跟着走了。
裴老爷和孙先生那天真的去了酒坊。
酒坊里,大家正忙活着。
“小米,快来帮我一下!”
“小姐,我就来!”小米边系工装的腰带边往秋习那边儿跑。
“告诉你不要自己搬,不要自己搬,你偏是不听!”
见秋习正一个人在搬甑桶,小米撅着嘴直埋怨。
“我又不是自己没搬过,只是刚刚把胳膊抻了一下,使不上劲儿来。”
秋习咧了咧嘴,疼的“嘶”了一声。
“你呀......”
还没等小米伸手,另一只手却先从后面伸了过来,“还是我来吧!”
一个温柔的男子的声音。
“表少爷?”小米一回头瞪大了眼睛。
“这种力气活儿,怎是你们女孩子家所能做的?以后就别逞强了。”
柳惠把甑桶放平,又转了几转,确保放牢靠了才松手。
“谢谢表少爷!”小米施礼道谢。
秋习也边笑着点头示谢,边用右手捏着左边的胳膊。
“很疼吧?”
柳惠一脸的关切,本能的伸出手想帮她按一按,可中途还是又缩了回去,面部表情也有些复杂。
“还好,不是很疼。”秋习笑道。
“瞎说,怎么能不疼,你什么都强忍着,到头来还不是回家自己敷药去。”
“小米,这话怎么说?”
“表少爷,小姐她可不是第一次受伤了。只是,她不让说,怕大伙跟着着急。”
“谁受伤了?严重吗?”一个粗豪的男子的声音传来。
裴老爷和孙先生踱了过来,问话的是裴老爷。
“姑丈,是表嫂,她刚刚搬东西时抻了胳膊。”
“哦?在哪儿了?”裴老爷往四周扫了扫。
“父亲,孙先生,您二位怎么来了?”秋习在他们身侧矮身施礼。
“老爷好!孙先生好!”小米亦赶紧施礼。
“这……这……怎么你们……”
着男装的秋习和小米,裴老爷硬是没看出来。
“父亲,为了干活方便,我们便也作男子打扮。再者说,这里的工装都是男式的,没有女装。”
裴老爷从上到下的瞅了她们几眼,扁起了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又有什么不妥,我看倒是挺好的。这里都是男人,她俩也着男装,让人分不出雌雄来,也省得花了这些伙计们的眼耽误了活计。”
“你……”裴老爷有点恼怒。
“你什么你?我看你整天闲的无所事事,倒不如常来这里帮帮忙,又不是什么活计都需要吃力的。”
裴老爷瞅瞅他,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父亲即便是要来,也无需您动手,帮着品品酒的味道就好。”秋习微笑着停下了揉着胳膊的手。
“表嫂说的对,姑丈只动动嘴,不用动手。我们这些人虽会烧酒,也只是按照咱家传统的方法去烧,眼界也就只有这么宽。对于外面其他地方的酒,却是没有过多的了解,所以很有局限性。”
“老裴,表少爷的提议不错。你就来吧,把你这些年吃过的酒的味道讲与他们听,没准儿真的能多烧岀一些不一样的酒呢!”
“真的行吗老孙?我可早就是一副行尸走肉了!”裴老爷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颓废的味道。
自从战场上带着那条受伤的胳膊回来,自从确认了那条胳膊再也不能够复原,他那一身的锐气便也随之瘪了下来。
“我说行就行!把你当年在战场上的那股劲儿找回来吧,你不就是伤了条胳膊,别的不是没伤嘛!”
裴老爷瞅着他,使劲儿地眨了两下眼睛,“你说行,我便考虑考虑。”
“这还考虑什么,来就是了!怎么,不会是怕你家母……”
他差点儿说出“不会是怕你家母老虎不准吧?”
这话当着裴夫人的面他也是敢说的,但当着几个晚辈儿,他还是急忙地刹住了车,换作“不会是怕你家夫人不准吧?”
孙大夫还是给裴夫人留着脸面的。
“我岂能怕她!”裴老爷梗着脖子,说的倒是挺硬气。
虽然不是怕,还是要和她沟通一下的,这个家这些年都是由她管着的,她也有她的不易。
于是,裴老爷回到家里第一个先知会了夫人。
“你说什么?要去酒坊帮忙?”
裴夫人听了这话,可不是一般的震惊。
“你都闲了这些许年了,怎么突然想起要去酒坊干活了?”
“我没想,是老孙提醒了我。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去酒坊也就是凑凑热闹,不然真就是废人一个了!”
裴夫人不认识似的端详着老裴,心里很是不解。
“其实我去那儿也干不了什么,柳惠和儿媳妇说,我只动动嘴帮着品品酒的味道便好。”
“什么?惠儿?还有那丫头?我说呢,原来如此!”裴夫人有些生气。
“什么那丫头,什么原来如此,他们不过是没反对老孙的提议而已,你不会是又多想什么了吧?”
“哦,没有,没有多想。既然你想去,去便是了。”
裴夫人眀明是憋着一肚子的气,言语却是不露,甚至还带着微笑。
问我会不会多想?不多想才怪!那丫头的目的,显然是想笼络老爷,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哼!表面看不出来,心机倒是不浅。
“母亲你说什么?父亲要去酒坊帮忙?我没听错吧?”
二小姐裴子佳听了裴夫人的话,和她母亲刚听到裴老爷说要去酒坊帮忙时表现的一样震惊。
“哦?”裴子静虽没像母亲和妹妹那般震惊,也是有些疑惑。
“你父亲说,你表哥和你们的……和那丫头让他去帮着品酒。”
“我就觉得不会是父亲自己的主意,原来是那两个人在作祟。这才安稳了几天,哼,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父亲偶尔出去走走不是坏事儿,就当是锻炼了。”裴子静倒是没有反对。
“父亲出去走走锻炼锻炼也不是不可以,怕只怕被那丫头给蛊惑了。母亲,父亲如果帮着她,那咱的计划恐怕就……”子佳望向母亲。
“计划?什么计划?”裴子静疑问道。
“没,没有,你别听子佳瞎说。”裴夫人说着转身背对着裴子静给裴子佳使眼色。
“你们……有什么瞒着我的事吧?”
“哪有什么能瞒着你的,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你还不知道子佳,就是小孩子脾气,口没遮拦的,想什么能解气就没边没沿儿的胡说。”裴夫人把身子转了过来,边说边拽过子静的手拍了拍。
裴子静凝了她母亲片刻,又瞅了瞅裴子佳。
裴夫人何许人也?岂能让个小丫头看出什么来?当然不会。在裴子静满是疑问的眼神中,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裴子佳可就没那个定力了,她低着头,不敢看裴子静一眼,当真是做贼心虚。她也知道这个姐姐的秉性的,虽然傲慢清高目中无人,倒还磊落,并没有她和裴夫人的那些花花肠子。
裴子静那般冰雪聪明,哪有看不出之理。母亲虽然不露分毫,子佳的情绪却暴露了一切。她知道她们一定是有什么谋划,她也知道她们恨秋习入骨。
可她不是那种愿意管闲事的人,便再也不问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