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暂时的平静
湖目带着酒回去向夫人学了经过，裴夫人她们几个一时也没了主意，都蔫了。
“母亲，父亲突然打发裴轻江去了铺子里，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子佳有些心虚地道。
“应该不会 ，我什么也没和他说，只是说让秋丫头把技艺传给裴轻江 ，秋丫头将来是要相夫教子的。”裴夫人肯定道。
“什么？让她相夫教子？”裴子佳像听了什么极荒唐的话似的惊道。
秦书瑶听了此话也是讪讪，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可顷刻间又变了回去，没让裴夫人和子佳看见。
“不这么说，你父亲怎么肯答应？我这不也是权宜之计嘛！”裴夫人显得很是无奈。
“夫人，早上陈掌柜去过酒坊，说铺子这些日子忙不过来，让过去一
两个人帮忙。正好赶上老爷在 ，表少爷说自己也不敢做主，便问老爷，老爷才说让轻江少爷去的。好像并不是知道了什么，而是临时的决定。”湖目解释道。
“伯母，这么看来，是巧合，不用担心的。”秦书瑶说着摇了下头。
“嗯，巧合便好，巧合便好。” 其实，裴夫人早上听老爷在饭桌上说的那些不咸不淡的话时，心里不免也有点画魂儿，感觉老爷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可听湖目这么一说，心才安定了下来。
“伯母，来日方长，您和子佳不如先沉静沉静，先别有什么动作，以免让伯父发现。动物们冬天不都是蛰伏着的么，它们并没有冻僵，只等冬天过去万物复苏之时再抬起头来。”秦书瑶娓娓道来，笑意盈盈，说的是那么地漫不经心。
“对对对，母亲，咱也学学那些动物，先蛰伏起来。”这个裴子佳，那秦书瑶不管说什么，她都跟着互动，应声虫似的。
“嗯，就听书瑶的吧！”裴夫人只能点头，因为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书瑶，你下次还什么时候来？可别隔得太久了啊！”子佳拽着她的手不想放开。
“开春儿我就来，咱们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嘛。下次来时，我还给你带吃的。”秦书瑶笑着眨了眨眼。
“好好好，太好了！书瑶，回去时你再好好地想想，这件事的成败可就全在你了。”裴子佳心想，如果秦书瑶做了我的嫂子，我可就会常常有零食吃了。
“嗯，我会有办法的，你们等着。不过，现在还是让她继续在酒坊里苦其心志吧，看她还能坚持多久。铺子那边订单不是很多吗？也许还没等咱们做什么，她就坚持不住自己退出了呢！”说完呵呵地笑。
“嗯嗯嗯，书瑶说的是，就让她苦其心志吧，贱胚子就是干活儿的命。”
三个女人说的心安理得，也肆无忌惮，一点儿也不觉得是要害人的样子，就好像上面的老天听不到似的。
过晌，老于他们抬着自家的小轿子来了，秦书瑶坐进轿子，慢慢地消失在了夕阳的尽头……
裴老爷把裴轻江支走这一招儿，可谓是釜底抽薪。一时之间，家里便平静了下来。裴夫人如往常一样闲适，没事时也串串门儿，扯扯家长里短；子佳不是找朋友玩儿，就是把朋友带家里玩儿；裴子静还是自己着自己的天地，与琴棋书画为伍，偶尔品品小酒，依然清高地自我陶醉着……
那些人所有明里暗里的算计，秋习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她仍然醉心在酒坊，醉心于调制各种花酒的喜乐之中。
自那日公公说了一嘴让她把技艺教给裴轻江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公公不提，她也不问，何况那裴轻江又去了街上的铺子帮忙，她便把那话儿也都忘了。
虽是这样，她在调酒的过程中，也还是谦逊地请教各位酒坊的师傅，特别是李师傅，毕竟他们做了那么些年的酒，虽说是单一了些，可经验总是比她丰富。她不过是在那些酒的基础上做了改进，丰富了些内容而已。
“李叔，您过来一下。”秋习喊在那边忙碌着的老李。
“少夫人，有何吩咐。”老李憨笑着走了过来。
“您把这些干玫瑰花熬成花露，熬时别忘了放些糖霜，先少放，然后尝尝口味再一点一点地放，感觉口味恰好时就行。”
“这，这不是少夫人的……”李师傅想说这是少夫人的秘方。
“没有什么是谁的，大家一起琢磨着来。先前我直接把花瓣入酒里加些东西发酵，现在比较了一下看，还是把花熬成浆和酒一起发酵后口味更好。”
“我没熬过，不过我可以试着熬熬。放糖霜的量还是由少夫人来掌控，毕竟这是种适合酒量浅的人和女子们喝的酒。”李师傅道。
“好，李叔到时喊我便是。”
“嗯，我这就去用小锅熬。”李师傅喜滋滋地拿着干玫瑰花走了。
“这可是少夫人做花酒的技艺，她竟然，竟然交给了我。”李叔心中暗自高兴。
“小姐，你怎么……”小米本来指望着她家小姐能用这些技艺来护着自己的，她怎么却让别人来做。
“李叔无妨，他是好人。还有尤里，也可以让他一起来做。不告诉那些心数不正的人就是了。再说了，将来酒坊会越做越大，我们三个人岂能做得过来？”
“嗯，我明白了。”小米点头。
“小米，我让你买的菊花和那几样东西都拿过来。”
“好，我就去柜子里拿。”
“顺便把表少爷叫过来。”
“嗯。” 小米过去没一会儿，柳惠便过来了，“表嫂，你叫我？”
“是。你那边可还忙得过来？”
“没问题，我让尤里看着呢。”
“那你就帮我搭把手儿。”
“行，你让我做什么？”
“小姐，你要的都拿来了。”小米拎来一篮子的东西过来。
“表嫂你这是……”
“做菊花酒。”
柳惠看着她，“好！没想到老师这时回来，后天我就要去学堂了，白天也就不能来酒坊，走之前跟你学学做菊花酒，将来回家也可以自己做做吃。”
“是呀，就知道你要去学习了，才让你也来看看。‘玫瑰酿’你不是都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嘛，回去后，想吃多少自己就做多少。不过也得适量，吃多了也会醉的。可别像夫人和子佳小姐她们那样吃的趴桌子上起不来了。”说着，嘴角还带着一点点促狭的笑。
“好，我知道了。谢谢表嫂！”柳惠的眼睛格外地明亮，那里充满着欣喜，表嫂竟然和自己开玩笑了。
“先把这白菊、枸杞、当归、生地黄加适量水煎汁两刻钟左右，用纱布过虑待用。糯米淘洗后加适量清水煮到半熟，沥干后拌上前面的几种汁液上锅蒸熟，再拌入适量的酒曲，装入瓦坛，围上稻草或者棉被什么的保温发酵，直到能闻到酒的甜味就好了。不复杂，挺简单的。”秋习语速平缓，认真细致地讲着。
“比酿制‘玫瑰酿’还是要复杂些的。”柳惠道。
“是，‘玫瑰酿’不放药材，这个放了些。不过，这些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和喜好来调制不同的味道。酒的度数也可以自己掌控，可淡可烈。给女子饮的，二三十度即可，给男子饮，五六十度就行。”
“嗯，明白。”
“古人说菊花酒可是长寿之酒，能延缓衰老呢！”秋习强调道。
“哦？这么说来，表嫂，这酒酿出来，可得在铺子里悬旗招告了！”
“那是当然，连同‘玫瑰酿’一起招告。”
“表嫂，你真了不起！”柳惠的眼里盛着羡慕和赞许。
“这也没什么，多看书学习学习，琢磨琢磨，都能做得出来的。”秋习说的似乎很轻松。
“可你是女子，只是太辛苦了。”柳惠语气温软，因为他看到了她多于男子许多倍的付出。私下里他曾偷偷地看过她的手，那么纤细瘦弱，却一点也不细致，那上头有着不同的划痕和粗糙的茧子。
秋习看了他片刻，无不自嘲地道：“是啊，这哪是女子们该做的事。所以我呀，是女子身男儿命。”边说着自己还边笑。
“所以，我才说你了不起。”柳惠眼中有钦佩，也有怜惜。
“表弟，你也不用怜悯我，我倒也没怎么觉得自己太过辛苦。身为女儿家本就是一种束缚，如不再努力的去做点什么，那人生岂不是太没有意义了。何况，我也不是那种怕吃苦的人。命运既然做了如此安排，你说，我还有后退的理由吗？”秋习敛去了笑，轻叹一声，气氛比刚才似乎凝重了些。
她本就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往前走着的，并没有想那么多，可经柳惠这一说，看他眼神中所流露出来的怜悯，她灵魂深处里的那道小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个叫作委屈的小东西探了一下头，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瞬间便弥漫了她的整个神经，她有片刻的静止。
柳惠看着她的神色，双手轻搓着有些无措，“表嫂，表嫂，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小姐，小姐？”小米唤了她一声儿。
“哦？哦！没有，没有，是我走神儿了，有个小东西在我心里作祟呢。好了，我刚才说的你俩可明白？”
“小姐，明白，明白，我这就去煮药汁。”小米说着拿起那几味中药走了。
“表嫂，你没事儿吧？”柳惠还是有点担心。
“我没事儿，偶尔会有一瞬的软弱，我毕竟不是神，见谅。”微笑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柳惠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而是主动地煮糯米去了。
冬日晚上的天空，太过深沉，幽蓝幽蓝的有些瘆人。星子闪着寒光，
让人不敢过久地直视，生怕被吸了进去。
晚饭后，柳惠出去走了走，见裴轻舟的书房照常亮着灯。里面三个女子的影子朦胧可见，但却没有一点声响。
他知道，小米一定还在教芰荷写字，而表嫂，不知又在研究什么新酒了 。
他思忖了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进去。因为他不知道，面对她时他要说什么。他对她可不止只是怜悯，还有心疼。可他不能说，也不能表露出一点来，虽发乎于情，却只能止乎于礼。
他曾有过梦想，也很喜欢那梦想，可他知道，那是个不能坚持的梦想。默默地站了会儿，他转身回了屋。在屋里踱了两圈儿，突然拿起笔墨，铺上纸，给表哥裴轻舟写了一封长信……
柳惠上学去了。裴夫人也不说让秋习把调酒的技艺传给谁了。她让裴老爷把酒坊的一切都交给了秋习，还表现出了一种对秋习最信任的样子。
裴老爷挺欣慰，这回可是没有一点他想的便照做了。但他夫人的真意，让秋习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让她知难而退的真意他还是不明白。
“少夫人，这下子可好了，夫人把酒坊都交给了你！”晚饭时，芰荷高兴道。
“芰荷姐，你以为好，我却不以为好。这样小姐就更累了，你没看她
都瘦了吗。夫人她这是让小姐当他们的劳动力，为他们卖命挣钱！”小米的态度和芰荷截然不同。
“哦，我没想到这点，只是觉得少夫人去做她自己喜欢做的事会很开心，总比看着夫人和子佳小姐的脸子要好得多。”
“嗯，芰荷说的对，我真的很开心，如若让我就这么永久地做下去，我也不会有一点怨言的。因为，我真的喜欢做这件事，真心喜欢！”她看着她们，笑的由衷。
“少夫人，你虽然喜欢，也不能太累。小米说得对，你都瘦了。以后你呀吱嘴就行，活儿让大家去干，保密的，由我和小米去做。”
“对对对，就像芰荷姐说的那样，你吱嘴就行了。”
“好好好，就依你们！我们以后呀，要做出更多更多的好酒来，让到处都飘着咱们的酒香！”
周妈在一旁边吃饭边看着听着，心里是喜忧参半，“哎，有哪一家会让媳妇去酒坊做苦力呢？不过还好，我家小姐喜欢。”
好平静的一段日子。她们早出晚归，一心只扑在各种酒的研制过程中。秋习把一些细活交给了李师傅和尤里，尤里挺可靠，也是个好学的，李师傅自是不必说。
秋习让裴老爷和孙先生没必要天天来，毕竟出了一种新酒是要有个过程的，两人也觉得有理，反正他们来酒坊也不让他们干活，于是也就
隔三差五地来品品酒就是了。
不知这样平静的日子会有多久，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