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原来是她
住在“悦来客栈”的程公子,就是那位和秋习他们签了合同的程公子,其实是秦书瑶的堂哥秦子骞,也就是秦县令的大公子秦子骞。他行事一向低调,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谁,每每出门,都冠以程姓。
也是他喝了秦书瑶带给他们的酒念念不忘,正好他的一个朋友两月后娶亲,他便自告奋勇地接了这个买酒的活儿。
加之他听堂妹秦书瑶回去学说了裴家的种种事情,他便寻思着要一举两得地去探探裴家的情况,也好给这个妹妹把把关,毕竟是自己的堂妹,谁让她钟情于裴家的公子呢。
可签了合同后,他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那个小管事他越想越觉得不像男人 。男人哪有那么好的样貌,说话也像女子的声音,尽管她刻意地压着嗓子往低了发音,哪还能瞒得了秦子骞?
于是,他换了行头,到街上了解情况去了。
不大个镇子,谁家有什么事,一问就知晓。秦子骞先问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又问了几个老妪和老汉,一致的口径就是,裴家的夫人和裴家二小姐不待见少夫人看着她烦,就遣她管酒坊去了,在酒坊里和一帮糙老爷们做苦力呢。还说了裴家老爷当年在战场上为儿媳的父亲挡刀,少夫人是替父亲来裴家还债的事。
这还没走上一圈儿呢,他就了解清楚了一切。也就是说,他猜的不错,那个什么小管事,根本就不是男的,她就是裴家的秋姓媳妇。
如不是亲眼所见,亲自去了解而只信秦书瑶的说辞,真不知她是个怎样不堪的女子呢。可这一见,裴家人忍心,他倒是不忍了。怎么能将这样的一个妙人儿,送到酒坊里与那些糙老爷们为伍呢?这得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能用如此的手段去折磨她呢!
裴家属实可恶,裴夫人和裴二小姐更是可恶,就连那秦书瑶亦是非常地可恶!
如此庄重的她,如此智慧的她,更难能可贵的是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她,既有小女子的温婉——只那一笑就够迷死人的了,还有,还有那堪比男人的心胸与手段。呵呵,她竟然想得到要预付金!
也是,我若签了订单却不要货了,损失的可是他们!这小女子,倒真真的是个做生意的料。
遗憾的是,她却做了为父还债的牺牲品;遗憾的是,这么块儿上好的美玉,竟被扔到了草丛之中。唉!天道不公啊!
秦子骞此时已然断定,这个秋管事就是裴家公子的媳妇,并不是自己猜测的是什么裴家的哪个女儿。再者说了,裴家怎会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酒坊做酒,又怎会让自己的女儿出去抛头露面呢!
书瑶也说过,她虽然名义上拜了堂,新郎却不是裴公子轻舟,而是另有他人替代的临时新郎,原则上说,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并不是谁的什么媳妇儿。
这裴家,特别是那裴夫人,竟是如此的荒谬,为了让人家的女儿主动退婚,竟想出了这么损的招数折腾人,这简直就是不动刀枪的暴力!
但看那小女子的性子,秦子骞敢断定,她可不是个会轻易低头的人,这场战争,哼,可有得打的!
秦公子坐在那儿边吃着饭,边漫无边际地寻思着。
“哥,哥,你怎么才吃饭啊!”一个看上去比他小一点的少年,愣头青似的笑嘻嘻地跑了来,一屁股便坐在了秦公子的身边。
叫哥?是亲兄弟吗?长的都好看,只是一个正如君子,一个邪如泼皮。他,正是秦子骞的亲弟弟,出来以程二公子冠名的亲弟弟。
“你,不会又去喝花酒了吧?”秦公子一脸的严肃。
“也就是去吃吃饭,喝喝酒,听听曲儿,又没做什么。在城里有父亲管着,人家哪敢?和哥出来,哥体恤小弟,给我一点点自由,小弟才敢去玩儿玩儿的,嘿嘿嘿嘿。”自称小弟的少年嬉皮笑脸地道。
“你也不用和我嘿嘿,不知洁身自好,吃亏的可是你自己。我能护你一时,可不能护你一辈子,得自己明白了才好。父亲管你,是因为咱们是至亲骨肉,不相干的人,谁懒得管?”
“哥,我知道了。诶,陈记的人来了吗?”
“何止是来了,连订单都签好了!”
“啊,这么快!哥,哥,先头我在门口见到两个长的可俊了的小子!”小公子眼冒金光,来了兴致。
他哪里知道,就在他进屋洗漱完,又躺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在门口看到的那两个俊俏的小子,正和他哥谈成了买卖,也签好了订单的。他不知道,如知道了,不知会怎样地后悔呢!
来时他就央求他哥,要自己住一屋,说是在家自己住习惯了,怕突然两人住一屋睡不好觉。其实他哥哪会不明白,还不是为了自己出入方便,不被他哥管着?
“哦?可俊了,能是怎么个俊法?”秦大公子随意地问了一句。
“两人都穿着工装,像是在哪里干活儿的。可是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干活的人里有那么俊的。特别是那个高一些的小子,脸白细嫩不说,身上似乎还有种淡淡的香气。我原以为是醉香楼里那个妮子的味道沾我身上了,可后来一回味,不是,那妮子的香过浓,俗气,可这小子的香清淡,似是从本体发出来的,雅!”秦二公子边描摹边回味着。
“你呀,人那哪是什么小子,是两个女子!”
“啊?女子!我说那香气怎么似是女人香呢!只是,只是哥,你怎么知道?”
“我,我猜的。我也见过她们。”秦公子说到一半儿,想想还是不要告诉弟弟真相为好,也省得他无事生非。
“别看她们俩身着男装,梳着男子式的发髻,但只要眼不瞎,稍稍用点心,怎会分不出雌雄来呢!”秦公子边吃饭边想着,也没怎么搭理他弟弟。
“人间尽似逢花雨”,他又想起了秋管事吟的那首诗,还有她似在诗的意境中徘徊的声音……
“母亲,我和陈掌柜把那份订单给签了。”下工后,秋习直接去了裴夫人的屋子。
“好,只要你觉得能及时交货就行,这个我也是不太懂。”裴夫人倒是明智。
“嗯,已和程公子订好了交货的时间。不过这些天伙计们就又得继续赶工了,先前的那份订单今天便能完活儿,明日就得开始为新的订单忙了。”
“好。你稍等,我给你拿钱好买原料。”
“不用的母亲。”秋习说着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来。
裴夫人刚转了身又转了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中的银票。
“这是我和程公子要的预付款,是五成订单其中一成的货款。哪怕是他将来毁约不要货了,咱也不至于赔多少钱。”
“哦?还能这样?”裴夫人显出惊讶之色。
“我也是想着稳妥点儿,毕竟不是几十斤酒,而是近千斤呢!”
裴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秋习,没想到这丫头竟有这样的绸缪。
“可是,人家怎会同意?”
“他是真心买酒,没有不同意之理。再说这钱只是先放咱这押着,提货时少交一成的钱就是了,于他又没什么损失。”说着把那张银票递给裴夫人。
“既然如此,这银票你就拿着买原料吧。可还够?如不够,我再拿些给你。”
“应该差不多,不够时我再跟您要。”
“好,那你就多费心了!”裴夫人还是头一次对秋习这般客气。
“母亲,还有,伙计们起早贪黑的很是辛苦,您能不能给加些工钱?”秋习望着裴夫人。
“这丫头,怎么好像憔悴了不少,看样子也是累的。”裴夫人倒是一点没犹豫,“你跟他们说,活多我肯定会加工钱的。从明天起,伙食也给大家改善,让他们好好干就是了!”
“是,母亲!我替大家谢谢您!”说着高兴地施了一礼。
“还没回屋吧?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休息吧!”她这样和气地和秋习说话,秋习倒有些不适了。
“嗯。那我走了母亲。”
秋习转身急急忙忙地走了。
裴夫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涌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小姐小姐,你今天和那程公子说的话好高深哟,我一点儿都听不懂。”
小米在书房给芰荷留了作业,芰荷正写着呢,她得了空儿便望着秋习笑道。
“表嫂是我!”柳惠在外敲门。
“门没拴,你自行进来吧!”秋习在屋里道。
柳惠一进来便问,“小米,在外面就听你说什么懂不懂的。”
“表少爷您不知道,今天城里来了个大客户,要订近千斤的酒呢!小姐和他周旋,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只记得那程公子说的三个字,什么‘无妄行’的,其余我都像是鸭子听雷似的,待听得稀里糊涂时,他们就说要签订单了。还有更奇怪的,咱小姐还跟他要了什么预付金,酒还没给人家呢,却先跟人家要了一些钱,而那位程公子倒真就给了。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小米滔滔不绝地讲给柳惠听。
“也难怪你听不懂,你记得的那三个字‘无妄往’,应是易经里的卦理;你说的那个预付金就更好理解了,他订了那么多货,一旦咱们的货出来了他若是不要怎么办?所以收他些预付金,就算他不要了,咱们不也能减少些损失嘛!”
“哦,表少爷这一说,我就有点明白了。”小米似是明白,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明白。
“这些酒,于大酒坊来说不算什么,可于咱们这小酒坊却也算是一份大单,我心里没底,才要了些预付金的。”秋习道。
“表嫂你做的对,若是我,可是想不到这些,而你,总是能想在别人的前头。”柳惠的眼里尽是赞赏之意。
“看陈掌柜总给我使眼色,想是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我也知道,他是怕跑了这个大客户,还好没跑,他竟然答应了。过后我也后怕来着,一旦没成,母亲和陈掌柜定会怪罪的。”
“那,表嫂你当时就没有这份顾虑?”
“当时没有,一点顾虑也没有,我就觉得应该那样。”
“表嫂说应该那样,说明那样做就是对的,这不,老天爷都帮你,终究是成了!”柳惠笑,秋习和小米也跟着笑!
第二日早晨,秋习她们三人没锻炼,急忙吃了点东西就去酒坊了。大家昨天知道又接了单子,陆陆续续地也都早来了些。
“嗯,都挺早!”秋习看着大家笑了笑。
“没有少夫人早!”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我和夫人说了,大家这些日子很辛苦,并且还要辛苦一阵子,夫人已经答应要给大家加工钱了。”
“谢谢夫人!谢谢少夫人为我们着想。”这可是切身的利益呀,伙计们怎能不高兴。
“夫人还说,要给咱们改善伙食,让咱们好好干!”
“既然夫人和少夫人这么体恤咱们,咱们岂能不好好干?”
“这次的订单对咱们来说是个大单子,半月到二十天就得交货,所以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咱们行动上见真章儿吧!等李叔给大家分分工,各自加紧忙活就是了。”
“好!好!”
李叔是老人,心中有数,他有条不紊地分配着,谁和谁洗米,谁和谁煮米,谁和谁拌糟……都分得清清楚楚。
“李叔,这边儿您管着,我带几个人还得买粮食,买其他材料,要酿那么些酒,咱家的库存可是短不少呢!”
“嗯,少夫人你们去吧,只要有粮食,咱就不怕,反正酒曲是现成的,基酒出来了,调制花酿和果酿就不在话下了。少夫人不用急,肯定能提前完活儿的。”李叔虽说的慢条斯理,但着实是给了秋习一颗定心丸。
“李叔,有您这话,我心里就踏实了。谢谢李叔!”秋习心里暖暖的。
“少夫人,咱不说谢,我到这家十多年了,也算是半个家人了,为自家人忙活,这不是应该的嘛!”
“嗯。那我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