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只有敌我,何来对错

按照哈士奇的说法，他们这些年在真定府安插了不少眼线，也收买了不少宋人中的贪财之人充当奸细。

有文官、有武官、也有商人，甚至连曹家也有人与他们暗通款曲。

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每个家族中都有一些不得志之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特别是一些自负才能，但却因为身份原因无法继承家业大展拳脚的庶出子，更是轻易就被哈士奇拉拢过来了。

那种心态不难揣测：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凭什么你能鲜衣怒马、袭家承爵，而我却只能仰人鼻息、卑微度日？就因为你是嫡子？

还有一些则是因为畏惧大辽的威势，担心有一天大辽会攻破真定府，想为自己谋求一条安身立命的后路。

这些人，被江北通通划为了“宋奸”。

这一次，他打算将这些“宋奸”连根拔起，而那些真正的辽国探子，则是抓一部分、放一部分，给辽国传递虚假的信息。

“不惜一切代价，搞清楚那个狗屁真人的行踪，哪怕我们在真定府所有的力量全都损失殆尽，也在所不惜。”

江北杀气腾腾地下达了这道指令，哈士奇原本卑躬屈膝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他的身板站得笔直，右手抚胸、目光坚定的说道：“请忠勇侯放心，耶律隆光大人已经下了死命令，只要能为我大辽除去隐患，我等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不管是在哪个国家，这样忠心耿耿的人，都是最宝贵的财富，可惜权贵们却往往看不到这一点，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只是数字而已。

江北深深地看了哈士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句话都没有说。

虽然分属不同的阵营，但是对于这样忠心为国、无惧生死的勇士，他在内心深处总是会予以相当的尊重。

“大人，属下还有一事相告。”哈士奇身型站姿突然又恢复了龟奴的样子，让江北有一些不适应。

“何事？”

“好叫大人得知，我等在宋国境内行刺探之事，都需配置双头领，就像在这真定府中，其实还有一位密探头领的。”

他这么一说，江北倒是来了兴致，这大辽的情报组织果然严密，凡事都做了两手准备，说不定两套人马还是互相监督、互相掩护。

在后世看过太多谍战剧的江北，身处这个时代，绝对有超前的意识，至少，举一反三的能力那是相当强的。

“是不是你们两人各掌握一支人马，而且互相之间并不认识，只有你们两个头领才知道对方的存在？”

看到江北轻描淡写的就说出了他们的行动方式，哈士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江北。

“大人果然神机妙算！不愧是皇族的年轻一辈第一人，属下佩服！”

看到哈士奇反应这么激烈，江北倒是觉得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在后世，这样的伎俩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但他却没有想过，在这个文盲占比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时代，能够想出这样的方式，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了。

这就是时代的差异性。

在后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就能够很轻松的算出九乘以九等于多少，而在现在这个时代，没有学习过《算经》的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答案的。

那些沉迷于诗词歌赋的孔夫子们，在算术方面，不见得就比后世的一年级小学生更强。

所以，江北现在的表现，在哈士奇的眼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不过想到传闻中，他身具大萨满的能力，哈士奇也就释然了。

“大人稍候，属下马上就唤她过来，还请两位勇士回避。”

江北朝武松和乔峰点了点头，两人会意，走到门外，一人一边，守住了进房的楼道口。

武松和乔峰矫捷的身手和精准的站位，让哈士奇赞叹不已，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什么，在他想来，这一定是皇帝陛下派到忠勇侯身边的“狼牙武士”。他对着江北笑了笑，然后在房间的花架上用力扳了一下，花架旁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后，一个千娇百媚、穿着契丹服饰的女子，笑靥如花地看向江北，然后盈盈下拜。

“属下山阴女，参见忠勇侯！”

在辽国，“哈”姓和“山”姓并不少见，辽东的好几个部族都是这两个姓氏，由于生长之地山林较多，一般都是男的瘦小精悍，女的娇俏健美。

如果说硬要跟后世做比较，那么大家只要想一想山城重庆的男人和女人，就能够想象到这两个姓氏的男人和女人，是什么样子。

“身为一个女子，孤悬敌境、为国尽忠，本候佩服！”这句话，江北说的很真诚。

山阴女眼眶有些泛红，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父母也不会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送到耶律隆光大人身边，当探子培养。

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简直是不堪回首。

好在耶律隆光大人亲口承诺，完成了这次任务之后，就让她回辽国去跟父母团聚，还会赐予一笔丰厚的赏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矣。

当然了，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过来的，对这次任务的凶险，山阴女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这是属下的本分，也是属下的命。”

江北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生在这样的大争之世，连帝王将相、官宦贵族都是身不由己，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呢？

但是，大家各为其主，如果放过了他们，对大宋的百姓而言，就意味着背叛。江北只能硬着心肠，把刚才对哈士奇下达的命令，对着山阴女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命令，很可能会让整个真定府所有的辽国密探和宋国内奸，全都死在宋人刀下。

山阴女露出了一个凄美的笑容：“忠勇侯的命令，是想让我们打草惊蛇、乱中取胜吧。果然是杀伐果断。”

“为了大辽，属下即便是豁出命来，也要完成这个任务，请忠勇侯放心！”

江北沉默了片刻，那些赞赏、安慰、鼓励的场面话，他连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走到哈士奇身边，用力抱了抱他，然后又走到山阴女身边，犹豫了一下，同样重重地抱了一下，然后退后了两步站定。

“如果……大辽不会忘记你们！我也不会忘记你们！”

这世道，只有敌我，何来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