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一曲肝肠断

哈士奇的头颅在飞上天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

站在城门内侧道路两边，呈纵列而立的那四百多人，还没有从这样的巨变中反应过来，就已经像成熟的麦子一样，被骑兵组成的镰刀整齐地收割了一茬。

两边的第一排，只有极少数人做出了格挡的动作，大部分人甚至连举起兵刃都来不及，就被刀劈、斧砍、锤砸，人数瞬间少了一半！

剩下的人转身就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鱼贯而入的骑兵们轻松地追了上去，就像砍瓜切菜一般，把他们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几个运气爆棚的漏网之鱼，想要往巷子里逃窜，却赫然发现，之前扯皮对骂的几支甲士队伍，已经列阵封死了所有的巷子口。

纪律严明、阵型严密。

片刻之后，城门口全部肃清，无一活口。

两千邢州兵假扮的契丹部族狼骑进城了，东城门这边的喊杀声，让真定府城内其它地方的辽国密探和“宋奸”们欣喜若狂。

一些本来还在观望的人，也觉得大势不可逆转，纷纷跳出来跟那些辽国密探和“宋奸”们主动联系，表示要当带路党，要为真定府的“安定团结”出一把力。

一时间，城内火势更大，喊杀阵阵，就像真的已经破城了一样。

倒是一些普通百姓的选择让人动容，他们三五成群，或是联络街坊邻里，拿着菜刀、扁担、粪叉甚至是石块，向进城的“狼骑”发起了自杀式冲锋！

仗义每多屠狗辈！

要不是江北已经提前预见到了这种情况，在每一队骑兵中都安排了一个道官随行解释，搞不好邢州兵们就会吃个大亏。

等到天开始放亮的时候，城内的形势开始逆转。

在已经武装起来的真定府百姓的带领下，邢州兵们和真定府守备军队互相配合，对辽国密探、宋奸和带路党，实施了分割包围。

在包围圈中，这些人的反应，可谓是五花八门、精彩至极。

辽国密探和一部分铁杆的宋奸，坚持认为这是城内守军的诡计，必然是辽国大部队已经破城在即，所以城内守军想采用这个方法先行清除隐患。

因此，他们在被包围之后，反击的力度和强度空前高涨，在一些老于军阵的将领看来，完全就是不留后手的打法。

而另一部分左右摇摆的宋奸和带路党们，则是惊疑不定，投降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却停止了破坏与反击，只是据屋死守，存了一些等待观望的心思。

也有直接缴械投降的，甚至还有杀了身边的辽国密探或者是宋奸，以此邀功，声称自己是在见义勇为、为国剿贼的……

对于这些厚颜无耻之徒，曹评麾下的守备甲士并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而是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为剿灭城中的辽国细作，贡献自己最大的力量。

不过，曹评还是派人将他们的姓名和行为记录了下来，至于最后会如何处置他们，就是元妙真人的事情了。

在这些被团团包围的据点当中，有个地方特别显眼，那就是“珍泷阁”。

没人想到，那个千人骑、万人压，“一双玉臂千人枕，半颗朱唇万人尝”的妓院头牌，竟然是辽国的密探头子！

组成包围圈的守备部队和邢州兵中，不少军官都跟这位当红头牌有过一夕之缘，此刻，全都是心情复杂地看着珍泷阁的楼顶。

在那里有一个劲装打扮的红衣女子，手持一把劲弩，正在来回奔走，指挥着一众手下或灭火或防守，英气飒爽的模样跟平日里的妖娆妩媚判若两人。

唯一不变的就是，在那套略显紧身的劲装的包裹下，凹凸有致的身材仍然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可是，这具平日里任君采撷的诱人身躯，已经射伤了至少二十余人，如果不是当时顶在一线的守备甲士全都穿着步人甲，估计就不是被射伤，而是被射死了。

守备部队的步人甲本就不多，每一处围困地点最多只配发了三十套，其他士卒都只披着轻甲，而那些假扮契丹部族狼骑的邢州兵们，更是穿着皮甲和布甲，如何能够防御弩箭？

所以，硬生生被逼停在了弩箭射程之外。

“这个千人骑、万人压的臭婊子！竟然敢射伤老子那么多兄弟！他妈的！老子之前怎么没有干死她！”

一个满脸都是横肉的都头正在破口大骂，刚才被射伤的，大多都是他的手下。

山阴女轻蔑地看了一眼下方正在破口大骂的那个都头，娇声浪笑道：“我的马都头、马大爷，你平日里的那股子狠劲儿哪里去了？”

“哦！是我记错了，你马都头就是个银样蜡枪头，进没进门，老娘都没感觉，今天老娘再问你一句……”

山阴女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大声喊了出来：“马都头，你进来了吗？！”

虽然是在以命相搏的战场之上，但所有人不分敌我，全都狂笑了起来。

马都头的那一张满是横肉的脸瞬间胀成了猪肝色，他一把抢过了身边士卒的弓箭，搭上箭支，把弦拉成了满月，不料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上。

这家伙本就急火攻心，又拉弦过猛，竟然脱力昏厥了！

又是一阵哄笑。

山阴女却没有笑，她刚才说的话，本来就只是攻心之语，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的，所以并不觉得有多好笑。

“可惜，没有机会陪忠勇侯研究那些器具的用法了，说起来，大人还挺帅呢……”

自嘲般地轻笑了几声，山阴女转过身去，跟手下的武士又布置了一番，今日有死而已，但是死之前，必须多拖几个宋人垫背。

待一切就绪后，她抽出了一管尺八，凑到嘴边，一曲《空山忆故人》缓缓响起。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曲肝肠断！

“我要先走一步了，大人，珍重！”

泪眼朦胧中，山阴女仿佛看到了，忠勇侯正带着一队骠骑，向珍泷阁极速袭来，如热刀切牛油一般，破开了宋军的队伍。

不对！这不是幻觉！

山阴女揉了揉眼睛，粉嘟嘟的樱桃小嘴都张得能塞进鹅蛋了，正待惊呼，旁边的武士们先一步叫了出来。

“这是？皮室军的兵器！”

江北一身厚重铁甲，手持一柄破甲骨朵，身后的骑兵也是差不多装束，在宽敞的石板路中间，“墙进而前”，有泰山压顶之气势。

尺八的箫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