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打开我的手机 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我飘荡在空中的灵魂看着忙碌的120急救人员有条不紊的处理着现场,我和阿忠直接被装进了殡仪馆的黑色运尸车,我的小舅子脸上挂上了氧气面罩,和其他两位一起抬上了急救车,急救车再一次鸣着喇叭,“呜哇,呜哇。。。。” 地向医院方向开去。
我看到有医生翻开了我小舅子的手机,拨打了一串号码。
此刻,远在老家熟睡的白若楠突然从梦中惊醒,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神奇的心灵感应,好端端睡着的她突然坐了起来,懵懵的呆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着电话响起。
凌晨三点,客厅座机铃声尖锐,让人毛骨悚然。
白若楠打了个寒战,赤着脚冲向客厅,短短的几步路她脑子里蹦出几段对话,是我老公出了什么事?不不不,她否定掉,是我弟弟出了什么事吧,不不不,她再一次否定掉,两个人都是至亲之人,谁出事她都受不了,但她没想到是,两个人一起出了事!
白若楠没有开灯,直接扑向座机,她打翻了放在座机旁的一个杯子,杯子落在地上散成玻璃碎片。
她抓起话筒,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是白正刚的家属吗?”
“是。”白若楠回答道。
“他们发生了车祸,在市三医院,你赶紧安排过来吧。”
“啊,怎么回事?他情况如何?严重吗?”白若楠紧紧抓住话筒。
“正在抢救,其他还有几位在别的医院,目前情况不明,你过来再说。”
“好的,好的。医生,我立马赶过去,请你们尽全力抢救我弟弟。” 她对着话筒大声说道。
她妈妈和弟媳妇听到电话铃声,也来到了客厅,她们听到了大致内容,着急的询问情况。白若楠放下电话走向妈妈,她的光脚踩在碎玻璃片上扎出了一道血口子,她没感觉到疼。
“妈,别担心,具体情况还不了解呢,等我了解清楚再跟你说,小翠你收拾一下,我们天亮就出发。”
我看见白若楠开始拨打我的电话,我的手机此刻正躺在遗物袋里,无人接听。接着她又拨打了主管阿彪的电话,阿彪命大,我去哪里基本都带着他,这次他临时有事,逃过一劫,也许是命不该绝吧。
白若楠从老家到义乌火车最快也得24小时,阿彪从杭州到义乌2个小时,她吩咐阿彪立即赶往义乌,她需要尽快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
两个小时以后,在白若楠上火车时,阿彪已经呆立在殡仪馆门口了,他脸色煞白却又努力让自己的生音稳定:“老板娘,我在医院,正刚这边情况还好,老大他们在另一所医院,我还没找到,你别着急,路上小心。”
五个小时以后,阿彪还是回话,还没找到,你别着急啊。
白若楠从他那闪烁其词的语气中听到了了自己不愿承认的事实,心里那道自欺欺人的防线在挂了电话后彻底崩塌,心头的一股热流直冲眼眶,从开始的一滴一滴滚落到后来泪如倾盆,最后嚎啕大哭。
车厢里的人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悲痛欲绝的女子开始议论纷纷,最后总结出来,应该是死了老公才会如此悲痛。
白若楠在殡仪馆工作人员拉开冰柜的一瞬间,晕倒在她嫂子的怀里,这样也好,她没看清我只有半边脸的丑恶样子 。
她醒过来后开始流着泪收拾我留下的烂摊子:小舅子和英子都还是重症监护室里没有脱离危险;包子情况最轻,右腿骨折,面部一些擦伤被医生涂满了药水,活像一个唱京剧的大花脸。
白若楠把医院里所有的人跟事处理清楚,第一笔医院费用就把她带回去准备卖房子的现金全部交光,医生跟她说,你回去筹钱吧,这点钱撑不了几天。
我看见白若楠麻木的机械的点着头。
我的家人和阿忠的家人同时抵达义乌,他们等白若楠处理完医院的事后围着她说,他们的问题应该解决了。
我妈体弱,我走在她前面如同剜了她的心,她对姐夫说,无论如何,你们把他给我带回来让我见最后一面,见不到我就去死。
而殡仪馆的规定是不允许尸体出去的,只能出骨灰盒,她们交涉的结果是交10万元钱,让我们县城殡仪馆的车来拉尸体,老人可以到那边的殡仪馆见上一面再火化。
我看见白若楠麻木的机械的点着头。
发小的家人虽然也是悲痛欲绝,不过他们依然理智,他们围着白若楠:“我们要求也不高,你们怎么安葬我们也怎么安葬,赔款呢按国家条列来,最低的50万吧。”
我看见白若楠麻木的机械的点着头~~~
她对所有人说,给我点时间。
她回到杭州,让阿彪以最快的速度把实体店转卖的,给钱就卖的那种,公司申请破产保护。
然后她回到家里,去拿房产证,只有卖房子这一条路了,她想。
当然,我们的房产证此刻被锁在强哥的保险柜里,她找不到。
接下来就是我的罪行一点点的暴漏在白若楠面前的时刻,她筋疲力竭的打我的遗物袋,给我的手机充上电,我知道,她打开了手机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今天,是我出事故的第五天,我手机里显示未接电话26个,其中20个是强哥打的,手机一开,电话就响了起来:“你怎么回事啊,明天是还款日,记得还钱!”
还有N条未读信息,白若楠点开了名为丽丽的第一条:
“死鬼,死到哪里去了,电话也不接,看到后立即回我啊”
第二条是娜娜的:
“亲爱的,礼物收到了,爱你哦。”
第三条是nInA:
“你究竟什么时候离婚啊,不能老是骗我吧。“
第四条是。。。。。。
白若楠双手开始发抖,牙齿紧咬在下唇上。。。
第12条是魏哥:
“吴邪,明天下午上船,”
“吴邪,钱准备好了吗?
“可以啊,你有钱就能翻本。”
她翻看着信息,一条一条的信息如同一个个手榴弹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心口炸响,她觉得脑子里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的闹着,有一种炸裂般的疼痛纠缠着她,她紧紧掐着我的手机,如同掐着我的脖子般用力。
她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快要透不过气来,最后她费力的站起身来,她目光呆滞的打开了房门,下了电梯,出了小区,来到了钱塘江边上~~~~
明天,高利贷强哥会来收债~~·
明天,医院等着交钱 ~~~
明天,殡仪馆等着拉人~~~
明天,死者等着安葬费~~~~
明天,家属等着赔钱~~~
明天~~~~~
白若楠茫然的站在江边,她那娇小的、瘦弱的身体是那么的无助,我飘在空中看着她,感受着她活在人间炼狱里的煎熬和疼痛。
我看见她迎着江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慢的闭上眼,身体开始的向江堤倾斜~~我急忙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是,我的手穿过她的身体,抓了个空,我忘了,我只是个灵魂。
“叮~咚咚咚~~~”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我的宝贝女儿丫丫在在学校里打来的,这是她们学校传达室的电话。
丫丫从小喜欢画画,高中毕业以后本想去日本留学,无奈高昂的学费让她止步,留在杭州本土的一所普通大学就读,她很懂事,平时下了晚自习,总是习惯性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家里的情况。她没想到的是,今晚这个看似平常的电话,却把她的妈妈,我的若楠从死神手里拽了回来。
“妈妈,你在干嘛呀?有没想我呢,三天没给你电话,想死你啦,”丫丫的声音清脆而甜蜜,如同天籁。白若楠浑沌的失去了光泽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她脑子里一个激灵,她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女儿!
“丫丫,我在家呢,当然想你啦,过两天去看你。”白若楠轻轻说到。
“好的,妈妈,你过来时把你的那件连衣裙带来借我穿穿,下周,学校有舞会呢。”丫丫在电话那边依旧欢快,若楠的语气平静的让她感觉不到异样。
“好的,丫丫。”若楠咬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嘴角还强挤出一丝酸楚的笑容,她好像担心女儿会从电话线里看见自己一样。
我看见她从容的挂了电话,然后用手捋了捋被江风吹乱的头发,她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她对自己说,没有过不去的砍,哪怕是人间炼狱,她昂着头颅,走下了江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