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日本京都
爷孙两个坐在午后的小院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在一片绵延千里的大雪反射下,天空湛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
“杨骁,去炕上最里边那个炕柜里,把一个蓝色提兜儿找出来”李工轻轻的说道。
“哎!”杨骁答应着利索的进入他的卧室不一会功夫就把那个蓝色提兜儿放在李工面前的圆桌上。
李工起身从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把袋口的一根白绳左右环绕解开拿出厚厚一叠。
大体翻看一下抽出一个卡片交给杨骁,“这是你的日本身份临时证明,我看我们差不多要动身了”
“好的,爷爷”,杨骁看着手中已经看了多遍的身份证明。
深叹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啊!”,思绪万千,不禁回想起这一切发生的来龙去脉。
一年前,李工在保证可以保留杨骁国籍的情况下,并解释清楚附有日本人身份可以更大自由得去学习,了解世界最先进的科学知识以到将来可以反哺,报效国家这顶大帽子时,杨骁的脑海中又开始规划另一个可能 ,既然有了雏形那就一步步来完善它。
一天李工与三叔深谈良久,在没有改变三叔家户口本的情况下,李工的户头中出现了“李成蹊”的名字,关系“孙”。
三叔颇为奇怪于名字的来源,只有李工心有灵犀,这“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典故确实曾让他大为赞赏,自己的“井上有李”不是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对于所谓知识分子的这种文字游戏,三叔唯一的认知就是笔画太多,字也难读,爷孙两个只是相视一笑而过。
前几个月李工的申请通过,这些法律文件也拿到手中,看着手中“井上成蹊”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回来过年的杨骁表情复杂。
一旁的李工则看着“井上荣作”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也感慨万千。
他放下手中的卡片,揉了揉眼睛“杨骁,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我通过厚生省找到了家乡的故人,这才可以让我们回去后有落脚地。
我不会再要求你做什么,你只要凭自己的一双眼睛去观察去了解这个外部世界是什么样子。我相信你会找到你需要的东西”。
看着李工有些小心翼翼的神情,杨骁一阵心痛,从心底泛起一丝同情与感激。“爷爷,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他抓住李工粗糙又削廋的手温柔说。
尽管如此,晚饭时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都是心事重重。
现在又开始出现有些尴尬的局面,杨骁成熟了许多,他笑着对李工说“爷爷,感谢您对我做的这一切,也请您不要想的太多。我知道脚下的路该怎么走,您放心好了!”
李工欣慰的点点头。于是两人便用日语开始交流,谈天说地都尽量避免一些敏感的话题。
随着谈天深入,李工开始慢慢放开,杨骁还趁机讲了一个“汉奸洗澡”的笑话,惹得李工大笑不已 。
看着李工开始咳嗽杨骁手忙脚乱连忙去捶打他的背部,恐怕出现个好歹。
李工满脸通红的指着杨骁“你呀!咳,咳”。杨骁则急忙把水杯递到他的手里,看着他慢慢喝了一口,缓了过来。
接下来开始为出行做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为杨骁的身份做得铺垫。
在告知陕西家乡的长达五六页的信纸上他也充分的做出说明,家乡人也知道这是为之后学业做的付出,也来信表示理解与支持,
同样三叔也通过做工作说服了三婶,喜儿也是嚎啕大哭好久被杨骁慢慢安抚下去,自己也是心中酸楚良久。
在如此的大环境中,所有这一切都没有大张旗鼓,都是默默进行中。
看过香港成龙所演绎的《新宿》电影中的那种沸腾场景就知道当时这样的事是如何轰动。
所以面对李工所作所为的这一切,知晓的人都理解成是李工作为大知识分子的矜持,议论的范围并不是太广。
终于集中出发的时间到了,杨骁与李工谢绝任何人的送行静悄悄的出发前往集结地。
最终在首都国际机场候机时,杨骁才发出一阵感慨!
所有这一切都好像梦一样,重生以来的人生轨迹在规划中大的方向没有改变 ,只是一些细枝末梢变化太快。
就不能着重制定太细致的计划。最后始终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李工身份的转变就打了杨骁措手不及。
以至于后续都必须进行更改,那些大量杀死脑细胞的一些计划转眼就变成无用功。
“唉!必要时还真是需要留有后手,这走一步看一步看来也许能成,只要大方向不变”。
在杨骁心中繁复想着这么多事情时,李工在旁默默观察了他良久,从进机场时他就表现的相当平淡,冷静,没有出现什么惊讶激动兴奋的情绪。
老爷子准备了一肚子准备安慰的话,现在全部被压在肚子里他真是憋屈得要命。
杨骁转头看见李工的表情不对,明白了一些“爷爷,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这是用日语说的。
从出发开始两人就默契的进入日语对话环境,从而让周围的人没有打扰他们的机会,毕竟这些返日的人大多数都不会讲日语,虽然有个日本人身份。
“原来如此!”李工理解得拍了拍他的手臂。
办理了登机手续,一个小时后开始登上那个红鹤标志日本国际航班。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到了日本大阪关西国际机场。
在随行人员叮嘱不要忘记前往厚生省办理入籍,更换正式的身份登记后,爷孙两人坐进一辆的士去往京都。
之前在听说李工的老家是京都时,杨骁才发觉到当时自己提到这个“微缩版长安”时,他的表现是如此的黯然。
驶上机场高速一个小时左右便拐入了国道,沿河大约又半个小时李工碰了碰杨骁的手臂示意打起精神目的地要到了。
果然前方头戴大盖帽,戴副眼镜,白手套的司机招呼了一声“客人,鸭川町到了。”
把车停稳的同时杨骁身边的车门便已悄然打开,司机快速下车走到车后,把后备车厢的行李拿了出来。
李工付资时,司机鞠躬到“客人辛苦了!”,之后驾车离开。
在一旁的杨骁静静的看着,在此时他明显感觉到李工自从坐上飞机后,整个人的状态迅速有所改变。
与周围环境马上就统一起来,接人待物丝毫看不出来他曾经久居中国。
杨骁的心泛起丝丝涟漪。
站在车站,旁边一条大河就是“鸭川河”爷俩正在感慨的时候,猛然间听到“那个,请问,荣作少爷吗?!”
爷孙两个同时回头,面前一男一女,均六十上下,五短身材身穿浅蓝单色和服,都不及腕光脚踩着木屐,这是四月初开时分也不怕冷。
“是上野吧?!”李工说道,“是啊!是啊!”上野夫妇忙不迭上前答礼,李工是泰然处之,而杨骁则有些慌乱。
待接过行李迤里歪斜低头引路,眼看他们偌大年纪,杨骁想上前帮忙,被李工拉住。
不过十几米远处,在杨骁面前就出现京都当地特色的“町屋”,一水儿的木质建筑,两层楼较之中国低了一些,就一层半多一点的样子。
门口玄关处换鞋进入,地上铺有席垫,两边过道细长间有纸拉门隔开。
上野夫妇紧迎他们继续前行走过“土间”拉开一道纸门,豁然开朗一个庭院出现在众人面前。
沿围廊前行后又有二层小楼亦是木质结构,进入后左手边有一相对狭小向上通行的楼梯,在杨骁惊异中三人都异常敏捷得走了上去。
二楼并排三间也是由纸门隔开,拉开最里一间,大概30方左右内铺榻榻米,上有方桌,坐垫,依墙放好行李拉开一扇外有不打阳台,而庭院即如眼帘,
上野夫妇拿来茶水后便跪坐下来臀部放在脚踝上,上身挺直真是看着都累。
李工杨骁则习惯性将腿盘了起来,此时上野说道“没有到机场去接您两位,请您原谅!”
李工将手一挥“来之前电话已经说过了,我们会做的士回来,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上野,这里跟之前相差不大,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说着点了一下头。
上野则陪笑着说道“至从知道少爷活着的消息,我们又重新加固了一下,随时等待您回家。
现在确定时间后我们夫妻又把这里重新整理了一遍。”
“啊!你们多费心了,这些年辛苦你们了”上野夫妇则是感动了,上野太太从进门到现在眼泪就没干过,时不时悄悄抹上一把。
李工指着杨骁说“这就是我电话里说的我的孙子,叫井上成蹊,中国的名字叫杨骁。”
上野夫妇紧忙弯腰见礼,而杨骁其实已经累得要死,也不得不有样学样。
上野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说“这是此间町屋的所有权证以及一些法律文件”,李工打开看了一会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点点头。
这时上野又说道“既然少爷平安回来,我们夫妻算是完成主家的遗愿,过几天就回乡下。
多谢主家这么多年照顾”说着弯腰拜下语音未落,夫妻两人就开始抽噎。
李工大声说道“说什么呢?!上野!你们怎么可以离开呢?!
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乡下,乡下还有你们的容身之地吗?!”说着也是老泪纵横。
李工摸摸脸然后又指着他们说“上野,记住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们是一家人,知道吗?!”言辞异常凌冽 ,不容质疑。
上野夫妇停止哀声“那就多谢少爷的照顾”又深深弯腰拜谢下去然后挺直身体,上野太太不住得擦拭眼泪。
李工扭头对杨骁说“上野夫妇是我父亲管家的后人 在我井上家一直服侍到现在,包括我。
所以他们是我们的家人,知道吗?!”,眼中微湿的杨骁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爷爷”。
“上野,你现在还在那间五金厂做事吗?”李工喝了口茶问。
“少爷,至从前几年签了什么广场协定后,现在经济越来越差,工厂已经倒闭了。
幸亏之前加代子不同意我和同事们一起继续炒地皮,做了几次之后就把本金连同利润都拿回来,否则后果真是太可怕了!”他心有余悸的说。
“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啊!”
李工说了一句中文让他夫妻俩个一愣,李工慢慢用日语解释了一遍。上野看着妻子点点头。
“以后要收敛点,要不然你作为高级技工的那些收入恐怕要白白打了水漂,你要记住了!”上野紧抿嘴唇低头答应着。
此时杨骁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篇之前在《参考消息》中看到的文章,1985年,日本取代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债权国,日本制造的产品充斥世界。
在日本企业走向全球的时候,日本国内也涌入了大量的国际资本。
这些资本炒高了日本国内的股市和房价,最疯狂的时候,东京银座大街土地价格高达100万美元\/平方米 。
当时就有人扬言“东京的房价可以买下整个美国”的说法。
日本国内的民众几乎人人炒股、炒房,在那些年里,很多人因为炒股、炒地、炒房而一夜暴富。
整个日本社会灯红酒绿,夜夜笙歌。而日本政府又没有及时的进行管控,以至于日本股市和房市的泡沫越吹越大。
与此同时日本资本加速疯狂扩张的脚步,一路的“买买买”,甚至买下了美国人心目中的象征“帝国大厦”。
1989年1月,三菱财团花费14亿美元收购象征“美国财富”洛克菲勒中心大厦。
9月,索尼以60亿美元天价收购被称为“美国灵魂”的好莱乌哥伦比亚电影公司。
1990年,松下出资61亿美元收购了美国mcA公司(美国环球影业公司)。
“二战”中从未踏上美国国土一步的日本人,现在正在用“经济”疯狂得占领美国,令美国人惊呼“日本将和平占领美国!”。
因此美国许多制造业大企业、国会议员开始坐不住了,他们纷纷游说美国政府,强烈要求当时的里根政府干预外汇市场。
让美元贬值,以挽救日益萧条的美国制造业。更有许多经济学家也加入了游说政府改变强势美元立场的队伍。
于是在美国政府主导下,联同英,法,德,给当时已经有些过于狂妄的日本挖了一个大大的“坑”:强迫日本在美国纽约饭店签下广场协议(plaza Accord)。
广场协议的签订得到日本大藏省(2000年前的日本主管金融财政的部门)的强力推动,真是“咄咄怪事”!
广场协议签订后,日元大幅升值,国内泡沫急剧扩大,最终由于房地产泡沫的破灭造成了日本经济的长期停滞。
“广场协议”像是美国放的一把火,与后续日本政府政策上浇的“油”一起烧掉了日本十年。
1985年“广场协议”签订后的10年间,日元币值平均每年上升5%以上,无异于给国际资本投资日本的股市和房市一个稳赚不赔的保险。
“广场协议”后近5年时间里,股价每年以30%、地价每年以15%的幅度增长,而同期日本名义Gdp的年增幅只有5%左右。
泡沫经济离实体经济越来越远,虽然当时日本人均Gdp超过美国。
但国内高昂的房价使得拥有自己的住房变成普通日本国民遥不可及的事情。
1989年日本政府开始施行紧缩的货币政策,虽然戳破了泡沫经济,但股价和地价短期内下跌50%左右,银行形成大量坏账,日本经济进入十几年的衰退期。
后来部分日本学者认为日本的经济泡沫的产生和破裂是“失去国家主权”的必然结果。
“二战”后日本在美国的扶持下一步步的发展壮大起来,他开始嚣张了,膨胀了并转过头对着主人呲起牙咬了一口,被一棒爆头,就此服服帖帖,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广场协定使日本人沉沦了多年。是日本最终认识美国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经济的强大,没有强大的国防力量作为支撑。终究是水中花,镜中月。
日本自古以来,日本人因封建天皇制度和长期军阀的影响,形成了崇拜强者鄙视弱者的观念。
他们崇拜盛开之后,又立刻凋零的樱花,推崇靠武力行走天下的武士,对征服弱者充满快感,在强者面前又显得十分谦卑恭顺。
一方面,他们善于学习别的民族的优点,消化吸收,改良补充自己另一方面,他们又因狭隘的岛国地理环境形成的封闭心理,缺乏宽容与大度。
种种矛盾性格集于一身。
杨骁看过美国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奉美国政府之命,为分析、研究日本社会和日本民族性所做的调查分析报告《菊与刀》。
她把笔触深入日本人生活的诸多方面,既展示了日本人的生活习性和行为信条,也剖析了这些习性和信条之所以形成的深层文化因素。
毕竟“从来纸上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现在面对活生生的三人,杨骁觉得还是要仔细观察,少说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