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场直播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

———柳青

2014年1月8日，刚好是农历腊八节，星期三，清空万里，不过天气已经明显变冷。好多人上街都穿了羽绒服。时髦的女郎还是穿着毛线织的裙子，袜子也是厚厚的。

从英国某商学院毕业后的吴达城，通过某招聘网站，如愿以偿的面试成功了一家企业的高管。当然，面试也不是那么容易，除了递交简历后的笔试，还要被总裁和各位董事面试。

面试那一天，吴达城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和亮光光的皮鞋。手上挎着一个公文包。进入董事长所在的办公大楼，五楼面试。这栋大楼在当地是最高的建筑，总共有十八层。地下还有两层地下室，可以停车。面试的公司是A股上市公司。不过他所要工作的单位是一家新的子公司。不在那个小镇上，而是在市里开发区，董事长说买了两百亩地，准备建厂房和办公大楼，美国的专家也已经请好了。

这个董事长，其实之前吴达城就和他已经认识，在公司上市之前，他在国内自学考试，拿到自考文凭后，第一个大学专业毕业的时候，入职的第一家公司就是这家公司。当然，此前，特已经勤工俭学，做过不少的工作。

那时候，产品供不应求，他做的第一份工作是市场营销部经理，实际上就是个普通业务员，薪水2000元一个月，出差实报实销。外加年终奖金，没有业务提成，全靠董事长对个人的观察，他想给多一点，就多一点，少一点就少一点，那时候，还不流行交社保，因此，民营企业一开始是不交社保的。

后来，没想到这家在当地默默无闻的小企业，业绩一路上升，从几千万，到几个亿，甚至几十个亿，直到借壳上市，年销售业绩已经超过壹佰亿。

后来吴达城在这家公司最辉煌的时候，选择了离职，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积累了一定的资本，工资加奖金，已经足够自费到英国留学，所以选择了辞职，董事长挽留了一年，一年后，他搭上了去英国伦敦的飞机，顺利实现了在英国留学的梦想，只不过，这个费用到了英国以后，显得有点吃不消，人民币换成英镑，不怎么经得起开销。尽管他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也是勤工俭学，餐馆打工，做临时演员，做家教，这些海外留学生书上写过的，他都曾经历过。

每一年回国，他都会和原来的董事长见一面，聊聊他在英国的生活，董事长也会跟他讲讲公司这些年上市以后的规划，董事长任大华说，这家上市公司未来年销售可能会突破200亿，在全球的同行中，会位列前十位。

吴达城对于前十位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他原来在这家公司打工的时候，公司只是做其中的一两道环节，就是生产单晶硅棒，单晶硅片，主要用于太阳能发电领域的太阳能电池片，客户是非常精准的。每个客户只要一下单，基本上都是上千万的订单，如果是长单，就可以是上亿，而且是长期合作。

这家公司位于江南小镇徐霞客镇，其实就在吴达城的老家，从老家的房子到这家公司，开车只要三分钟，骑电动车需要十分钟，走路需要二十多分钟。

后来吴达城得知，让他先做一家子公司的总经理，主要目的就是应付好各位董事，还有下属的刁难。上任刚刚开始几天，需要准备会议资料，准备和公司的销售员工开会，这天，他作为一个新公司总经理，提出了以下问题，要求大家一起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并请大家畅所欲言。

比如客户不下订单怎么办？公司只有支出没有收入怎么办？有时候股东给不了任何业务上的帮助，只能靠团队自己解决怎么办？自己也解决不了，该怎么办？公司产品不畅销的原因有哪些？如何分析销售渠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如何知道自己公司的采购成本是否过高，如何知道竞争对手采取了哪些促销措施？

另一旁，实习摄影师已经进入了拍摄状态，摄影实习的课题是总经理的一天。英国皇家影视学院要求实习生用不同的角度去拍摄，创业者紧张的一天。

总经理提出的问题核心是如何解决创业中的逆境问题，最大的逆境自然是接不到订单。问题提出来以后，与会者各自给了不同的答案。

上海大区业务经理张果粒提出：“公司以前不允许业务员出差，也不给业务员做培训，如果公司不允许去拜访客户，那么怎么去说服客户，怎么让客户相信我们的产品是最好的？每次提出出差，以前的总经理都说要节省成本，而且见了客户也不一定成交，话是没错，但坐在家里不是等死吗？”

等等，张果粒是谁？吴达城开会前，让助理郑远博把每个人的简历和背景，都调来看了一遍。把内部联络号码本也打印出来。果粒是生产部部长张伟君的儿子。毕业于江苏大学机械工程专业。所以，他敢第一个发言。而生产部部长又是总裁的小学同学，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平时，生产部部长可以调动营销部所有的成员到车间干活，理由是车间的活来不及干，要节约成本，奇怪的是，营销部部长张果粒一句话都没有。毕竟是父子连心。老子说什么，儿子就得听着。

吴达成让一旁的郑助理，做好会议记录，并且鼓励大家：“大家畅所欲言，不要有所顾忌，上海大区张经理说的很好，我们以后确实要加大对出差的扶持力度，日后，我们好好探讨，拟定一个扶持出差政策的制度出来。”吴达成心想，一个这么大的公司，居然没有一套完整的出差审批制度，也是服了。

浙江大区业务经理王大山淡定的说：“每次发出去的货，客户不是嫌太贵，就是嫌质量有问题不给更换，长此以往，客户流失的越来越多。”等等，王大山是谁，吴达成瞄了一简历，南京理工大学市场营销专业毕业，根据助理对自己的汇报，王大山是总裁一起学车，一起在集体企业打工患难兄弟王伟的侄子。长得一表人才，但也需要通过裙带关系，进入企业工作，着实看出，目前就业市场压力不小。

网络销售部，业务经理周子衡说：“公司开发新品和推广新品的力度太弱了，竞争对手某某厂家每个月一个新款，每个月都在打造爆款，我们公司一年只打造一个爆款。”会前，达城问过助理，周经理是谁，周经理是总裁父亲王光宇铁杆兄弟许二宝的女婿，毕业于南京林业大学，木材加工专业。原来的木材加工企业倒闭了，所以来到了这家公司，这叫跨界转行。其实和总裁家也有一点关系。

江苏大区业务专员李小山说：“每次展会都轮不到我参加，凭什么我是新来的，就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别的业务员都是靠展会拉到订单，我也是业务员，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机会？”李小山是谁，李小山毕业于江南大学营养学专业，因为毕业后找不到对口工作，就面试来应聘，他的关系是财务部总监即部长李彩霞的侄子。而财务部部长又与总裁王靖康一起打过天下，让其中一个子公司，走上了A股上市之路。但平时很少露面，也不参与经营管理。只是负责帮总裁年底查查账。据小道消息透露，李彩霞也是总裁小时候的同学。当年青梅竹马，差点成了一对。现在变成了事业上的搭档。

bJ大区业务员任梦飞说：“我们公司业务会议，两个月才开一次，原来的总经理根本不关心我们业务一线的辛苦，提出来的问题也只当没听到。反正总裁也不知道，也不来管我们，到年底没有业绩就扣奖金，平时为什么不多关心一点呢？而且底薪只有800元一个月，没有业绩就没有提成，这日子怎么过？”任梦飞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机械设计专业，家里有的是钱，不想让孩子在外面打拼，平时上班开的宝马，有时开的是奔驰，来上班，用他父母的话说，只是为了锻炼一下。任梦飞的父母，是总裁一开始打天下时的股东，后来，子公司一上市，一比一百退股，早就是亿万富翁级别了。可是对孩子的生活费管得很严，养个宝马奔驰的钱，得让孩子自己赚，所以，这孩子，就有了哭穷的说法。

吴达城表态：“他会尽力向总裁及董事会申请，将新来的业务员底薪提高到2000元。”他默默的听完这些业务骨干的吐槽，心想，难怪，一年销售几千万，利润额只有几十万，因为每个人都在抱怨，而不知道如何去解决。原来的总经理因采购过程中贪污吃回扣，被扫地出门了，他这个新来的总经理也是一筹莫展。要做的事情很多，新品开发，新人招募，新市场开拓，每一样都需要资金，可是，目前财务的周转资金只有几十万，他只能先处理大量积压库存再说，把业务员兵分三路，一路出库存，一路开发新市场，一路研发新产品。

摄影师依然在一旁悄无声息的摄影，吴达城第一次感受到，开个会议，会被同步录音录像，而且他也知道，这个摄影机带蓝牙无线上网功能，通过手机App，可以现场直播。因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得注意措辞。而总裁王靖康则通过摄影师的同步录音录像，在瑞士的总部观看新来总经理吴达城的例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由来已久的管理问题，已经积压了很久很久，这些业务员很多都是自己的亲戚，或者都有裙带关系，说得重了，明天就不来了，说得轻了，只当没听见。剪不断的亲情关系，让他非常头痛，他发现，管人这个事情是最麻烦的。对于这个老公司，他是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就索性到瑞士去滑雪了。

至于公司在逆境中，能否找到出路，能否靠吴达城力挽狂澜，解决这些问题，他也拭目以待。毕竟现在日用品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要想在竞争中获得一席之地，绝非易事。他这次大胆启用新人，也是一种尝试。而吴达城会议结束后，签署了几份文件，就去见客户了，晚上，忙着陪客户吃饭，磋商如何加大合作。

结束后，回到办公室，和英国那边超市总部的总裁william ，进行视频通话，初步达成贴牌加工的长期合作意向。如果这个合约谈下来，年收益，至少可以在一千万以上。这样对公司也算有个交代了。但问题是，合作一旦谈成，会不会被高层认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会被扫地出门。一天，似乎就这样悄然而过。窗外，繁星点点，想不到，一转眼，他从英国留学生，变成了回到故乡的一个管理人员。有时想，如果当初留在英国，不回来，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