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几花欲老几

岳清漓见师父把所有的花都栽好了，赶紧跟哈巴狗似的再次凑到紫胤真人身边“师父，累不累？师父，渴不渴？师父，我给你捶捶背呀？”

紫胤真人心中好笑，就势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岳清漓果然凑过去小手轻轻地在他的肩身捶打。

“师父，力度怎么样？”她问。

他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好嘞，岳清漓捶的更起劲了。好一会她见师父神色轻松，终于忍不住了：“师父，那个，有件事情要跟您商量。”

“何事？”紫胤真人忽然睁开眼睛，转过身来看着岳清漓的脸。

岳清漓的小拳头还停在半空中，不防被师父直直地盯着，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心虚“那个，就是，我昨天……”

忽然园子的木门被人推开了，岳府的管家刘安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真人，大小姐，宫里来人了，还请二位速去花厅。”

“什么”岳清漓傻傻的看着师父“宫里是皇宫的意思吗？”自己到底也是博览群书，从小也是有过目不忘的。

紫胤真人微微点头“是！”

“哦哦哦，师父，皇宫是不是六哥哥住的地方？”清漓继续追问。

六哥哥？听到这三个字的真人猛的站起身，高大的身形挡在清漓的面前，清漓不得不仰起头却只看到他的后脑勺。他头也不回吩咐她“走。”然后迈开他的大长腿就走。

清漓赶紧闭上嘴迈开腿，跟上。

一路上清漓紧着小跑，她的小短腿也追不上，管家刘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偷眼打量着眼前的岳清漓，心中暗暗好奇这么个不起眼的丫头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性子毛躁行为处事毫无章法，能得皇后娘娘青眼？

来到花厅，岳平章和柳氏岳清染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她们来了，岳清染阴阳怪气地迎上去“哎呀姐姐稀客呀，这一天天的不知都忙着什么，也不说过来给父亲母亲请安。也就是母亲疼你才从山中下来，不然你该去祠堂罚跪呢！”山中两字特意加重语气。

岳清染大约永远也不会懂，她以为的荒山野岭于岳清漓确实快乐源泉，世人也不会懂，他们不懂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大多凡夫俗子只故追逐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所以他们也不懂清漓的不在乎。

岳清漓蕙质兰心，早就看出来这个岳清染说话阴阳怪气的处处挤兑，于是假装一愣，一脸无辜“昨天你不是和我一起陪王爷出去的吗？你怎么不知我忙什么，今天我这不是来了。”说道王爷两字，她也故意加重了语气，说完面向岳平章和柳氏，她规规矩矩地施礼道“见过父亲大人，见过……”她停顿了一下“见过母亲。”

岳清染被抢白了，气得直翻白眼。

岳平章赶紧摆手“不必多礼”然后引荐他二人“真人，这是宫里的总管大人蔡公公。”“蔡公公，这位就是紫胤真人。”

蔡公公赶紧给真人行礼“拜见真人！陛下听闻真人携岳家长女返京，感念先师有功于先皇，特邀真人和岳家大小姐一起入宫。”

他见紫胤真人如此年轻，自以为当年救先皇的定是真人的师父。真人也不辩驳，扭头看着岳清漓，见她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知道她是话没出口心中不爽，他的目光流连在清漓的小脸上，这小丫头今天的装扮和在山中一样简单又清爽，他开口问：“哦，何时？”

蔡公公有那么一瞬间的狐疑，他可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还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的，和人说话不看着对方是非常没有教养的！他心中虽有不满，脸上依然挂着淡笑“这就走着，皇后娘娘已经备了宫宴，还有岳大人，陛下着您也一起呢。”

紫胤真人一把抓住岳清漓的手腕，长腿一迈走在了前面。岳清漓半被拖着直呼反对“师父，我不想去什么皇宫，我还有事呢！”

“你的事回头再说。”紫胤真人语气平缓却不容拒绝。

“好吧！”清漓垂头丧气地跟着。

岳清染原本见清漓入宫是有几分嫉妒的，可看她只穿了一件白裙，全身上下毫无华美的饰品，一副小家子气，不觉掩唇偷笑：乡野丫头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

蔡公公蔡总管呆若木鸡的看着这怪异的豪无教养没有礼数的师徒，摇头叹息了一声，看了看旁边一脸尴尬的岳平章，冷笑着说“岳大人，请吧。”

岳平章一弯腰“蔡公公您先请。”蔡公公一腆肚子，两手捧在胸前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走在全面，身后跟着两个皇家护卫，好不威风。

岳家大门外，早就备好了马车，岳家离皇宫也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皇宫的神武门了。岳清漓仿佛是紫胤真人的小尾巴，亦步亦趋的跟着真人，岳平章想着到底是他的女儿，上车的时候唤了她一声，她头都没扭跟没听见一样，滋溜一下就钻进了真人的那辆车。

岳平章面无表情地看着，心中想起她出生的时候，粉团一般可爱，自己抱着这第一个孩子，也曾很是欢喜。可是没多久稳婆在产房里惊呼“哎呀不好了，夫人血崩了。”等他冲进去的时候夫人已经没了气息。马车忽然一阵颠簸穿过神武门的过门石，他的思续被拉回来现实。

马车走在笔直的宫道上，马蹄声踏踏踏敲着地面。岳清漓乖巧地坐在师父一旁，眨巴着大眼睛小心地观察师父的神色，但见他双眼微垂，面无表情。心中有点打鼓，这皇帝怎么那么会赶时候啊，偏偏这个时候来！

马车行过定安门越过金水桥，缓缓停了下来。再往里走的路马车不得入内，清漓等人坐上了两人抬的软矫。也不知又过了多少门过了多少桥，她们来到了太和殿的门前。

“落矫！”小黄门唱到，清漓有点晕乎乎的下了轿，想不到皇宫这么大。

高抬脚，迈过高大的门槛，清漓进入了太合殿内。抬头望去，座北朝南的黄花梨木的龙踏上坐着帝后二位。模样看得不真切，只觉得很是威严。两个高挑的掌扇女官手持雉尾扇立在身后，前面是万字文红木龙案。龙案两侧立着两个小黄门。左右细看，两侧墙壁上是彩色的壁画，殿内八根红色的柱子上盘龙卧凤。宫殿的正中间铺着红色的地毯，地毯的正中心一个巨大的鼎式香炉，地毯两侧摆放盛开的鲜花，香烟缭绕芳香四溢。

殿内已经摆好了两排长案，坐着朝中的重臣和几位皇子公主，六王爷也在其中。

四处张望的清漓看到六王爷高兴的把手抬到胸前，轻轻地招了招，六王爷回给她一个大大的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

蔡公公入得殿内跪拜叩头“启禀陛下、娘娘，这便是紫云观主紫胤真人。”

几位大臣小声议论，毕竟紫云观的传说大家都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右侧坐着的两位公主分别是二公主和三公主，长公主乃皇后所出，已经婚配。这两位公主看到气度不凡的紫胤真人两眼直放光，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实女儿家若是喜欢男儿来也是毫不逊色的。

岳平章下跪磕头道“参见陛下、皇后娘娘。”然后他扯了一下岳清漓的裙摆，示意清漓跪拜行礼。

清漓则两手交叉于右侧，弯腰屈膝低头说道“臣女参加陛下、皇后娘娘。”

旁边的一位打扮华美的贵女呲笑道“这个丫头，如此寒酸，真是丢脸。”

岳平章赶紧叩头解释“陛下，臣女多年随真人居于山中，不大识礼，还望陛下赎罪。”

当今天子南商，模样俊美性子也和善，待人很是宽厚。他微微笑着看着高大的紫胤真人，心中却有些好奇，只觉得此人面善的紧。良久才开口说道“爱卿平身，岳家姑娘不必拘束。”

岳清漓是懂得跪拜之礼的，偏她有个洞悉未来的师父，师父曾经说过人应该是生来平等的，遥远的未来就是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不必谁给谁下跪。这些话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十分向往。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话其实是出自她的口中，这里暂且不论。

她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只能想到高处不胜寒这四个字。

皇帝都看了自己半天了，怎么也是人间的帝王，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紫胤真人双手合掌，行了一个道家的礼节：“参见陛下，娘娘！”

“仙长免礼，来，赐坐。”皇帝吩咐

紫胤真人坐在上首和岳清漓相对而坐，方坐好，只觉得有道异样的眼光注视着自己，抬眼一看竟然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神色慌张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扭过头去，含笑看着岳清漓“岳姑娘芳龄几许？闺名为何？”仔细打量着岳清漓，心中赞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清漓不卑不亢如实回答。

娘娘说“岳大人你好福气啊，你有这般水灵标志的女儿，叫本宫很是羡慕呀！”

清漓旁边的二公主就是刚才呲笑的，不由得鼻子里轻哼了一下，小声和三公主说“皇后娘娘今天不知怎么了，眼光竟如此之差，这等不知礼数不知深浅的毛丫头，不治她失礼之罪已经是开恩了。”二公主比清漓大了半年，是杨妃的独女，皇帝一共六子三女，女儿家自然娇惯一些，听说已经许了李尚书家的小儿子，只等择日完婚。

三公主是季美人所出，年幼一些，刚刚16岁。季美人地位低，三公主人小鬼大为人谨慎“二姐姐说的是！”

二公主盯着对面的紫胤真人接着说“这个真人倒是会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之人。”

三公主点头附和“二姐姐说的是！”

二公主扭头看了看木头一般的老三，算了，她这般胆小怕事与她多说无益。

皇帝举起酒杯“来来来，众爱卿，咱们共同举杯敬仙长，今得见真人时乃幸事。”各位大臣举杯致敬，酒宴正式开始了。

中书令严大人率先举杯“仙长，传说500年前龙元大三年大旱，就是紫云观的紫衣仙人求得甘霖解了龙元的危难，我等今日有幸亲见紫云观仙人的风采实是幸事。还请仙长满饮此杯！”

紫云真人也不答话，举起酒杯对他点了一下头，一饮而尽。几轮敬下来不得不佩服紫胤真人的酒量。

皇帝忽然开口问道“衍之，听闻你亲见先皇的御赐金牌，可有此事啊？”六王爷站起来“父皇，确有其事。”

紫胤真人眸子一闪，果然。

皇后娘娘笑道“本宫听闻真人的师父当年救驾有功，先师是我龙元的恩人呀。”

紫胤真人淡淡地回道“娘娘言重了。”

一直不动声色的五王爷忽然站了起来“真是可笑，金牌是真是假还不知，老道，可敢把金牌拿出来验一下？”

紫胤真人唇角上杨五度，他竟然笑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金牌，蔡总管双手接过毕恭毕敬地捧给了皇帝。

皇帝一脸严肃地训斥“小五，不得无理，你六弟已经看过了金牌，怎能有假。”然后拿过金牌仔细检查，在对照先皇启示录中金牌的图鉴，可以肯定金牌不假。

皇帝的面色一沉，今天是被架在火里烤了，还不是这个小六随随便便就认下了金牌，孤今若说金牌是假，小六岂不成了满朝文武的大笑话，想起裕贵妃昨晚跟自己千娇百媚的恩爱，不能让衍之成为笑柄。可若是认了金牌为真，这金牌几十年没有踪迹，如今忽然冒了出来，不知背后有多少谋算？先皇啊先皇，你报答救命之恩给什么不好，偏偏给他一个什么破金牌，还要有求必应，他求什么啊？应什么啊！真是叫朕为难。

皇后娘娘见陛下看了半天，金牌是真是假她不在意，她只在意自己的儿子南衍行。

良久，皇帝放下金牌面向紫胤真人“仙长，今携金牌入京可是有什么要求吗？”他不说真也不说假，只问紫胤真人有没有要求。

紫胤真人摇摇头“陛下多虑了，在下方外之人，此牌只是一个纪念，并无他求。”

皇帝闻听稍稍安了心，转念一想，不行，这个东西在他手里就是个定时炸弹啊，谁知道他要求什么。

“欸，真人不必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皇上微笑着说。

清漓闻听，冲师父使眼色，紫胤真人不理她。清漓又瞪眼睛又指着自己“师父，师父？我，我有话说。”

紫胤真人一侧身，眼睛看向远方不理清漓的茬。

皇上见此给皇后娘娘使了一个眼色，皇后娘娘微微点头。

“岳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