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思想碰撞

好多年前，天下战乱四起，人间疾苦，百姓们流离失所。一年冬天，大雪封山，连山上的黄皮子都找不到吃的，只得在雪地里深深浅浅的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它实在找不到吃的，无奈之下就进了山下的村子。

瘟疫、战乱、天灾，让本就不富裕的村子雪上加霜，路边都是冻饿而死的村民，十室九空，一些还没有死的人，已经在啃食路边的尸骨了。

它站立在一旁，竟一时间看不懂这里是人间还是地狱……而它的出现，成了新鲜的食物，让幸存的村民们争抢。

它只能不断逃窜，终于，它忍不住饥饿，也忍不住恐惧，开始啃食人类的尸体，就在那一刻它觉得只要可以活下去就好了，何必在乎吃的是什么……总要活下去的……

最后，这人间连尸体都没的吃了，它又冷又饿，只能躺在雪地里等死，就在这时有个经过的年轻人救起了它。那人用随身携带的干粮煮了些羹汤，喂给黄鼠吃，然后笑着说：“看来，你命不该绝，遇上我也算是有缘分了。”

黄鼠睁开一双圆溜溜的小黑眼睛看着这个人，本能的有些害怕，它弓着背，龇着牙，随时想要攻击。

那人手里又拿了块干粮，冲它晃了晃，它被眼前的食物引诱，竟然学着人的样子叩拜。

年轻人温柔的笑了笑将干粮扔给它，并且对它说：“你还挺聪明的，是不是要成精了？看你这凶残的样子，一定是吃过人肉的！”

他说道这里叹了口气接着说：“人间疾苦，人间便是地狱，战乱之后必有瘟疫，可惜这场战乱持续的时间太长了，而这场瘟疫也持续的太长了。我张氏家族两百余口，如今也只剩下三分之一了……没关系，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黄鼠看着他，心里深深的明白，自己的族人在这战乱灾荒的年代，也不过就剩下了它自己。

那一晚，他们在一栋残破的房子里，依偎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

清晨，黄鼠的听力比人类敏锐，听到有一股人马朝着这边过来的，它忙准备逃走，可走出不远却又不舍的回头看了看那年轻人，它没有犹豫，而是立刻用小爪子扒拉醒男子。

可男子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把抓过它搂在怀里继续酣睡，毛茸茸的大黄鼠，抱起来真暖和，大黄鼠头一次与人类这么密切的接触，竟然很是贪恋这温暖的怀抱，竟然让它心里都觉得暖了起来。

很快，这些人将破屋围了起来，幸运的是，他们不是敌军，也不是强盗，而是附近城池的将士，来寻找他们的县丞。

大黄鼠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年轻人是个县官，此次独自出访是查看附近村民的疫情。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朝代，只有贵族阶层才有看病的权利，而这次的兵祸、瘟疫已经持续了多年，府衙自顾不暇，为争权夺势，不断发动战争。而这个年轻人是当地有名的士族，他从小就厌恶官场，轻视仕途，怜悯百姓，萌发了学医救民的愿望。

在他10岁左右时，就拜同郡名医为师，学习医术。他聪明伶俐，很是有些悟性，不久就青出于蓝了，但是学会一身医术的他却无用武之地，因为他不能给贫民百姓医治。

他为了能救治这些人就凭借氏族的背景做了官，他明白只有手握权力，才能救治更多的人。

“看来又被人抓回去了。”年轻人笑着对藏在他宽大袖袍里的黄鼠说：“你知道么，做医者最怕心坏，如今很多医术不行的医者，去诓骗百姓的钱财，他们本就穷苦，又疾病缠身，这乱世真是太难了。”

大黄鼠瞪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似乎听懂了，竟然有些为他难过。

“没事！会有别的办法的！”年轻人依旧温柔的笑着。

是的，他并没有放弃，回城没多久，他就颁布了安民告示，每月初一十五，大开衙门，不问政事，让有病的百姓进来，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上，挨个地仔细为群众诊治，不收诊金，不问药钱。

大黄鼠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陪他坐堂问诊，陪他不远万里拜访名师，陪他四处行医看病，渐渐的也跟着他耳濡目染，学会了很多治病救人的方法，更是深谙药理药性，甚至帮他寻到不少灵丹妙药，助他治病救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年轻人变成了老年人，俗话说，医者难自医，有一年，他病了，他知道生命的灯油就要烧干了。

这么多年的行医，让他深受百姓的爱戴，他们纷纷找了吉地宝穴，希望埋葬他后，他还可以保佑百姓。

于是，他就笑着对大家说：“我死以后呀，你们就抬着我的棺材走，什么时候绳子断了，就把我葬在哪里。”

又是冬天，大雪纷飞，就如同那个年轻人与黄鼠初遇一般，夜晚的房子里，他们依偎在一起，只不过年轻人已经老了，他轻轻的说：“你陪了我这么久，一定是有灵性的对么？你是不是妖怪啊？”

老人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又喃喃自语道：“你要有个名字才好，不然下辈子我就找不到你了，就叫黄灿灿，好不好？光彩耀眼……如果你是个人，那一定是个明艳的女子……”

他话音刚落，大黄鼠浑身闪着金光，化作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说道：“呈尔吉言，化身人形，感谢之至！张基，你心地善良，一生治病救人，怎么可能再受轮回之苦呢……我们今后再无相见之日了……”

黄灿灿双目留下眼泪：“人间疾苦，人间便是地狱……”

“可正是人间疾苦，才需要我们医者不是么？”老人的双目开始变得浑浊，“这些年我写了很多医书，你是我最好的继承者，帮我传下去，不要让它们随我一同进了棺材，好不好？”

张基虽是恳求，却语气坚定，他坚信黄灿灿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医者，他根本不用听到黄灿灿的承诺，因为他知道，她不但会成为医术高超的医者，还会成为心怀天下的医者。

在他出殡的那边，送葬的队伍途径那处与大黄鼠相遇的村子时，棺绳忽然断了，大家按照他的嘱托，就地打墓、下棺、填坟。

百姓把他的坟垒得大大的，还在坟前为他修了一座庙，叫做医圣祠。

“原来你的名字是医圣给起的……”辰七淡淡的说：“他已经脱离了六道之苦，成为一方神仙，你俩真真是天各一方了……不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便会再次相遇……”

“我谢谢你了！那么久！还是毁灭吧！你好好听我讲！后来我就在他的祠堂里修行，也学着他的样子行医济世。他活着救我性命，死后还替我挡雷劫……他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他才是光彩耀眼……”黄灿灿微笑的说，“百多年前，我遇见了孙白山，他也是一个光彩熠熠的人，悬壶济世，他说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大医精诚》——我每读一次，都热泪盈眶……”

她说完，不好意思的笑出了声。

“你知道我为何救下你和来观澜么？”辰七自顾自说道：“在我看来，神仙的义务就是保护世人，咋地？没有香火供奉就不干活了？！就要毁灭世界？！你看看现在这些神仙，心性不稳，不是要下界历情劫，就是因为求而不得入魔，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职责了！”

“而这世道也变了模样，医者、师者、佛、道等等都有一个奇怪的论调，他们认为要传播知识、看病救人、问卜吉凶都需要门槛，你不付钱就说明你不信，你付了钱你才信任他们，是不是很搞笑？这世道，没有钱不能看病，不能读书，不能问卜。”

辰七冷哼了一声：“真是谬论！既然选择了，不论是不是身不由己，就应该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就应该治病救人，就应该传道受业，就应该为人指点迷津，至于听不听的那是对方的事。”

黄灿灿笑出了声，“真难得，你能说那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