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生

灰蒙蒙的天、空气中漂浮的煤渣、还有福利院喝不完的地瓜粥。

这就是杨天生关于童年的所有回忆了。

他出生在北方一个工业城市，煤炭和钢铁是这个城市的主要经济来源，养活了二十多万名工人和他们背后的家庭。

说到家庭，杨天生6岁以前没有家，或者说福利院就是他的家。

那时候的福利院没有媒体宣传是很惨淡的，只能靠着微薄的国家补贴和孩子们的手工产品过活。

地瓜粥就是主要食品，因为后院种了一大片地瓜秧。如果院长这个月赢钱了，就可以吃到一点肉。

是的，院长拿着福利院的钱在外面赌博，他美其名曰是创收手段。

杨天生6岁时，院长被人抬了回来。他趴在窗口上看着，是两个穿着黑色背心、手臂上画着龙的人抬回来的。

听说是输了钱没还上，让人把手筋挑断了。

那天晚上院长的惨嚎响到后半夜，吓得一屋的小朋友都没睡着。

杨天生尤其害怕，他躲在被窝里发誓，长大后一定不赌钱。

第二天，福利院里来了三个人，一男一女一个老头。

男女是夫妻，老头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但却像是很熟络。

小朋友都很开心，因为福利院里一旦来了外人就代表着有人要收养他们了。

杨天生特意洗了把脸，这以当时孩子们的生活条件来说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福利院里孩子并不多，算上杨天生一共才9个。

那对夫妻看着眼前的孩子们，没有着急询问情况，而是先问大家喜不喜欢看魔术。

随后那个男的从兜里拿出三个塑料玩具球，一红一蓝一绿。

只见他手指翻飞，小球在他手里上下飞舞，仅一会时间，三个小球便都不见了。

小朋友们看傻了眼，就连福利院的女护理都目瞪口呆。

男人笑呵呵的问：“有没有小朋友知道小球都去哪了？”

大家大眼瞪小眼，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只有一个小女孩用清脆的声音喊道，“我看到一个在叔叔的袖子里，一个在怀里。”

男人从袖中和怀中掏出了蓝球和绿球，接着问：“那红球去哪了？”

小女孩歪头想了一下，“裤子里？”

男人回头跟女人对视了一眼，点了一下头，然后将小女孩抱起，跟着女护理说：“我们就要她了。”

其实说起来小女孩算是杨天生唯一的朋友了，她叫周安娜。跟杨天生被丢弃在福利院门口不同，周安娜是因为父母出了车祸，家里实在没什么亲戚了，才由福利院收养。

看见百分之五十被领养的机会没有了，在其他小朋友失望之际，杨天生却真心实意的为周安娜开心。

接着老人走上来，他并没有表演魔术，而是直接指着杨天生，“我想领养他。”

“嘿~虽然是三等奖，但也不用再喝地瓜粥了。”杨天生有些暗爽。

福利院里面，被年轻夫妇收养的孩子叫一等奖、被年老夫妇收养的孩子叫二等奖、被老头或者老太收养的叫三等奖。

周安娜趁回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把一个橡皮筋头绳塞在杨天生手上，然后向他作了个鬼脸，蹦蹦跳跳走开了。

履行完领养手续，那对夫妇中的男人抱着周安娜向着老头鞠了一躬，轻声说道：“宋老，以后有缘再见。”

老头一摆手，表现的颇为不耐烦。

杨天生看着周安娜上了豪华轿车扬长而去，然后满怀欣喜的准备看看老头的座驾。

一辆电动车映入眼帘。

“拜托拜托，千万别是它，一定要是一辆轿车啊。”

老头果然绕过电动车，看都没看。

就在杨天生窃喜时，他被抱上了一辆三轮车。

这是一辆颇有年代感的三轮车，铁锈布满了整个车身，上面还有一麻丝袋子的塑料瓶、易拉罐等物。

也不怪杨天生势力，不过是福利院的孩子成熟的比较早罢了。

老头卷了一根土烟，边骑边哼歌，心情似乎很不错。

三轮七拐八拐驶进了一片平房区。

这里是中低层人的缩影，是特殊工作者和骗子、小偷的聚点。

老头走进自家房子，领着杨天生走进了屋里。

一个70平米的小房子，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窝棚了，条件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

老头一边给杨天生收拾住的地方，一边问他：“你知道那个红球藏在哪了对不对？”

杨天生还沉浸在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挫败感里，听到老头的话，噘着嘴回答道：“又回到兜里了呗~”

“嘿！”老头摸着杨天生的脑袋，“真是个好苗子。”

杨天生此时才仔细打量起老头。

他须发皆白，满脸都是皱纹。但与一般老头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格外的亮，好像把杨天生的心思都看穿了一般。

“从刘钟云变球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一直盯着他的兜。可笑那个小狐狸没学到他爹老狐狸相人的本事，有宝不识非丈夫~。”老头说道最后竟然唱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老头端来两碗打卤面，一老一少抱着面碗，坐在门槛上吸溜面条。

“杨天生？万事都靠老天爷，天生天养不求人。是我辈中人的名字。”老头问完名字后又称赞了一句。

“爷爷，你叫什么名字？”杨天生满嘴面条，含糊不清地问道。

老头看着天边的日落，洒出一大片火烧云，良久后说道：“等会你就知道了。还有，别喊爷爷了。叫我师父。”

“哦。”杨天生秃噜完最后一口面条，“师父，你面条还吃吗？”

晚上，杨天生向老头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认了这个师父，可是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要学什么。

老头又卷了一根土烟，“我这些话就说一遍，你牢牢记好。我叫宋东海，有个不大中听的外号叫‘鬼眼’，十年前躲避仇家，在这儿定了居。我要教你的是千术，也就是赌桌上常说的出老千。”

杨天生听后如遭雷击。

“我...我不学赌，我这辈子都不学！！”

院长的惨状还回荡在他眼前。

宋东海吐了一个烟圈，“你眼神好使，是个天生的老千，不学千术可惜了，况且你也没有选择。”

杨天生像吓傻了一般，一边退后，一边说着：“我不赌，不学赌钱...”

随后他以迅雷之势逃了出去，反手将门锁住，撒丫子就跑。

屋里，宋东海冷笑着捻灭烟头。

“知道迷惑对手，就连跑路还懂得反制强敌，这徒弟我是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