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的手艺很生疏,弄疼我了
大炎。
女帝三年。
藩镇拥土道寡，权臣僭号称孤，外夷乘虚入侵。
神州板荡，群雄逐鹿，烽火连天，盗贼四起。
南疆，竹溪镇，回春堂。
屋外乌云密布，阴风惨嚎，似有一场暴雨来临。
李赋早早关门打烊。
拿起三根青色高香，点燃后对着供桌上的佛像、三清神像、祖宗牌位，一一跪拜。
嘴里还碎碎念叨，“佛祖保佑、三清道祖保佑、老祖宗保佑，小子给你们上香了，请你们保佑小子在这乱世中平平安安……”
李赋今年十六岁，父母一年前外出诊治时被贼寇杀害，连尸骨都没有找到，仅留下了这间回春堂。
他自幼学医，一身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非但没有堕了父母积攒下的回春堂名声，反而还让回春堂之名越传越远。
得了父母的经验教训，李赋从不外出就诊，甚至连回春堂他都不会踏出半步。
吧嗒吧嗒……
屋顶传来了雨打青瓦的声音，如同爆竹炸响，是一场暴雨。
李赋起身，准备关上窗户。
窗外黑夜完全吞噬了这方天地。
街道上看不见一个人，没有一丝光亮。
每到夜晚，什么牛鬼蛇神，妖魔精怪，趁着夜色的掩护，都出来干那杀人放火，抢夺劫掠的腌臜之事。
很多人白天在人前是人，一旦隐入黑暗，便不再是人，而是人魔了。
乱世夜晚莫出门。
是无数大炎百姓用性命总结出来的血的教训。
呼……
在李赋放下窗户之际，一个人影如同鬼魅一样窜进了屋内，速度快若闪电，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关上窗户，他转过身，只见一名穿着甲胄，浑身浴血，发丝凌乱，丰姿绝世，风华绝代，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正用一柄流淌着血水的宝剑支撑着身体，面色惨白如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即便如此狼狈，她的身上依然拥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李赋心中一惊，迅速判断出此女绝非普通人，更非盗匪，于是强自镇定，面色如常，淡淡问道：“姑娘……你是什么人？可是需要医治？”
年轻女子身上的伤很重，有数道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若不及时医治，恐难撑过半个时辰。
年轻女子蹙眉，“别废话，赶快。”
语气不容置疑。
李赋点头，“姑娘稍等，在下这就去取药箱。”
他搬来一张软椅，让女子坐下，然后又关上了所有窗户，这才提着药箱来到女子身边，开始查看她的伤口。
厚重的甲胄和衣衫阻碍了李赋的视线，“姑娘，还请卸去甲胄。”
“大胆！”女子一听要脱衣，脸色瞬间一变，凤目含怒。
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席卷整个医馆。
李赋也不客气，直接下起了逐客令，“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对于这种人，就不能惯着。
女子沉默片刻，默默卸去甲胄，丰腴有致的身材，让他喉头接连滚动了几下。
“姑娘，医治过程中，可能会有些冒犯，还请姑娘勿怪。”
“快点，别啰唆。”
李赋点了点头，先一把抓起女子的皓腕为其把脉。
此女脉象紊乱，气血冲脑，不但外伤骇人，内伤也十分沉重。
接着他又打来清水，为女子清洗伤口，肌肤相触，李赋倒没什么，但他明显感觉到女子的身体在颤抖。
医者仁心，他除了一开始对女子的身材感到震惊外，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十分清楚，这种打打杀杀的女人，不适合他。
“姑娘稍加忍耐，在下接下来要用烈酒来清洗伤口了。”
“你尽管施为。”
先用清水清洗，后用烈酒清洗，是处理伤口的基本步骤。
处理完伤口，接下来就是上止血生肌的药，然后缝合伤口。
每一步都痛入骨髓，年轻女子额头汗水如雨，但始终紧闭双眸，一声不发。
“当真是一名奇女子。”李赋对此女也是佩服得紧。
接下来包扎伤口，倒是让他犯了难，拿着纱布在女子面前愣着半天不动。
“怎么了？”
“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恐不方便为姑娘包扎伤口。”
“碰都碰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这……”
李赋一想，确实是这样，便硬着头皮为她包扎，过程中难免碰到了不该碰到之处，让两人都大感尴尬。
简单的一个包扎，他竟然花了很长时间。
“你的手艺很生疏，弄疼我了。”女子起身，准备重穿甲胄。
李赋拦住了她，“姑娘稍等，你还有内伤需要医治，待在下先为你施针，否则此伤恐会伤及根本，以后难以恢复。”
女子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放下甲胄，又重新坐了下来。
李赋从药箱中取出一卷羊皮，展开后上面赫然插着几行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灯光照射之下，每一根都闪着银色流光。
他神情肃穆，两指拈针，出手如风，又稳又准，扎入女子体内。
几个呼吸的时间，女子的前胸后背，扎满了明晃晃的银针，看上去有点骇人。
“你扎针的手艺倒是不错。”女子夸赞了一句，便开始运功配合银针的治疗。
她的头顶有氤氲白气冒出，肤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
不多时，女子气色恢复正常。
李赋为她取下银针，“姑娘的内伤已经无碍。”
这女子身份非凡，不过现在这个落魄模样，估计身上也没有银钱，他因此没有提诊金之事，就当是结个善缘。
女子若能摆脱困境，说不定他也能碰到那“一饭千金”的美事，后半辈子就不用再辛劳了。
“嗯。”
女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开始重穿甲胄。
李赋也开始收拾药箱，就在这时，一把冰冷的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姑娘，你不会想要恩将仇报，杀人灭口吧。”
“今晚，你没有见过我。”
“我早就睡着了，没有见到过任何人。”
“很好。”
剑锋离开，李覆松了一口气，脊背满是冷汗。
“我身上没有带银两，就用这个玉坠做诊金吧。”女子从胸口扯出一个水滴形的血色玉坠递给李赋。
“这怎么好意思。”他顺手接过。
玉坠殷红如血，其上还带着女子的体温，和处子特有的香味，他急忙将之挂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女子看了眼血玉坠，眼中流露出不舍，随后提起宝剑，一言不发，就要出门。
砰。
就在她开门的一瞬，一道狂暴的力量轰破了医馆的大门，强横的气浪直接将女子撞得倒飞而出，朝着李赋撞来。
李赋一把搂住女子，连退十来步才站稳。
女子刚刚缝好的伤口再度崩裂，温热的鲜血喷射而出，溅得李赋满脸都是。
“女帝陛下，你让本将军找得好辛苦呀。”一个十分嚣张，肆无忌惮，且带着戏谑之意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名手持大刀，身穿铠甲的威武大汉，带着一队甲士冲进了医馆，将李赋和女子团团围了起来。
最后进来的甲士，还很贴心的用盾牌将医馆大门重新封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