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问其他只问吃
县衙内,等候许久的周知县,听着衙役的禀报,赶紧理了理官服,便带着众人出府相迎。
“沈小姐,军师,有失远迎!”周知县卑躬屈膝的行礼,而后又恭敬的做出请的手势,“二位,里面请!”
谢然注意到,周知县对沈灵婉的态度,明显要高于自己!这是为何?
进了正堂,周知县邀沈灵婉和谢然坐主位。
“周大人,哪有晚辈坐主位的!我就坐这就行!”沈灵婉指了指正堂右侧位置。
众人皆入座,话题便开始了。
“周大人,在下也不兜圈子了。此次拔营入城,打扰到城内百姓,实属无奈。最后一批士兵大概夜里到达,这住宿安排还得周大人费心。”谢然在军务上那是游刃有余,但处理一个县城的大小庶务确实不是强项。
周知县欲言又止,很是为难。
“军师,晚生冒昧!之前进城的伤兵尚有巡防兵营房可住,住不下的都分布在官署后堂和晚生家里。可现下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这么多士兵了。”正堂左侧的少年起身行礼。
“不可无礼!”周知县官方的呵斥少年的无状,便对谢然拱手道,“犬子周恒扬年少无知,冒犯了军师,还请军师见谅。”
“唉~令郎也只是道出实情罢了!”谢然笑着摆摆手,“贤侄,快快请坐!”
“军师,城内现在确实已找不到安置地点了!”周知县无奈的摇摇头。
沈灵婉看着众人愁眉不展,便开口道:“晚辈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目光聚集而来,十来岁的小姑娘,有些腼腆的微微低下头。
“沈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谢然熟络的催促着。
“其实没什么!”沈灵婉掠过众人的目光,说道,“化整为零!”
“怎么个化整为零法?”周知县不耻下问。
“还得辛苦周大人派人奔走相告,将士兵尽量分配在靠近西城北城的居民家中,这样,战事起,也好召集将士们!”
“可这么大工作量,怕是来不及呀!”周知县身后的师爷急的就差捶胸顿足了。
“师爷!您能将青城县的舆图拿给晚辈吗?”
“好好好!沈小姐,稍等!”师爷即刻离去。
片刻后,众人远远便看见往正堂跑来的师爷,满头大汗。
小六和周恒扬配合着将茶几拼在了一起,师爷便将舆图铺在临时的桌案上。
几人围绕着舆图。北疆虽说是北开头,其实是在整个大齐西域的西北边。南疆则在西域的西南边。
而大齐的城池都是按照标标准准的四个城门而建。通常情况下,以京都为中心,越靠近的京都的地方越富庶,越远离越贫穷。换言之,青城县西城北城比较穷。
“前几年纳塔经常骚扰边防,战王便下令,将城外的百姓逐步往城内迁徙。如果晚辈没猜错的话,这些百姓大部分都是安排在西城,少数安排在北城,对吗?”
“沈小姐说的是。有的百姓在西城远郊还有点地,老家的房子也在那边,住在西城北城那边,平时照看老家那边,比较方便。”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如果不是被骚扰的没法生活,多数人也是不愿意离开家乡的,是不是?”
“是!”周恒扬瞬间明白了过来,“所以,沈小姐的意思,是将将士们安排在西城百姓的家中,可是……”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先将人安顿下来,后续的所有开销,可以找东城和南城的富户借一点。”
“怎么借?”
“等会再说这个吧!我们人手不够,请衙役大哥配合着各个区域的管事小吏,挨家挨户的通知到位。都是受过纳塔迫害的百姓,应该能感同身受的。若有抵死不愿的,就将他拉到城墙上守城!让他们体会一下将士们出生入死的悲壮!小惩大戒就行!”沈灵婉看着众人,便又补充道,“若家中只有妇孺的,不可安排士兵!”
“西城北城的百姓家庭条件不好,为了生计,很多家中男丁都到东城南城做工,有的还去隔壁县做工的。所以留下的老人妇孺还是较多的。”师爷担忧的解释道。
“那就将妇孺集中起来,五户并一户,人少的就十户并一户,这样空出很多房子出来!”沈灵婉抬头看向谢然,“先生一定要告知士兵,怎么进的就怎么出,不可破坏百姓家中一砖一瓦!”
“嗯!这你就放心吧!”
舆图上有个地点,标注名上的字,估计在绘制的时候,沾了水,看不清标注。沈灵婉凑近了几分,想努力猜出标注。
“这是哪里?看着蛮大的!”沈灵婉指了指那块不太清楚的字。
“这里是鹿鸣书院。”周恒扬再熟悉不过了。
“不错的名字。为何不征用这里?”沈灵婉疑惑看着周知县问道。
“这……”周知县和师爷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
还是周恒扬耐不住性子道出原委:“之前父亲派人去告知山长现在的情况,但山长的意思是,外面再多纷争,也不该耽误学子们学习。这些学子里面有很多事青城县富户家中的孩子,青城的税收也多数来自这些富户,所以父亲也不好用强的!而且山长这人原就是痴迷学习的人,有些……”
“有些不近乎人情?”
周恒扬默认的点点头。
“军师,我们暂且不知道能腾出多少居所,如果书院可以扎营,那这些士兵是不是基本就安排妥当了?”
“如果真按照你想的那样,肯定没问题!”谢然肯定的回复沈灵婉。
“沈小姐!那个……我们山长不太好说话的!”周恒扬好心的提醒着沈灵婉。
“哦!你还是鹿鸣学院的学子?”沈灵婉笑着看向周恒扬。
年少最是动情,小姑娘的莞尔一笑,让少年羞红了脸,尴尬的低下了头。
沈灵婉年纪虽小,但在国子监见过少男少女之间的点点滴滴,此时周恒扬的小动作,惹的她在这紧张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好笑的点。
“我去找山长谈,剩下的事情交给各位了。周大人,您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好!”周知县十分赞成这样的安排,但也不忘提醒沈灵婉不要抱有太多的期望,“沈小姐,山长那边谈不好也没关系,我们这边尽量多腾一些住所出来。”
“你放心吧!”沈灵婉点着名召唤周恒扬,“周公子,可愿给小女子当一回向导?”
给小姑娘当向导?!幸福来的太突然!周恒扬被整懵了!
周知县看着傻傻愣愣的儿子,推了一把,说道:“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给沈小姐领路!”
随后,韵秋带着沈灵婉骑着一匹马。
幸福走的也突然!幻想破灭,周恒扬被小六拎上了马,二人共乘一匹。
鹿鸣书院就位于北城那边,骑着马,四人很快就到了。
小六下马敲门,门房小厮打开一个门缝,问来者何人。
一路上,听着周恒扬叙述,对这个山长也算有所了解。
“有劳小哥去通传一声,就说故人之孙,来看看山长!”
片刻后,门房小厮领着四人到了会客厅。
正厅中间坐着一个,年纪与自家爷爷相仿的老爷爷。四人上前恭恭敬敬的上前一礼。
“不知哪位是故人之孙?又是哪个故人?”山长笑眯眯的问道。
“山长好!我是沈仲文的孙女,沈灵婉!”
听到沈仲文三个字,山长像一只要拼命的斗鸡。
“你来此作甚?”
“来看看我爷爷的手下败将,如今落个什么下场!”
山长气的指着沈灵婉,而后又指向周恒扬,道:“周恒扬?你这是何意?要欺师灭祖吗?”
“沈小姐,路上不是说好好劝说的么?”周恒扬也被沈灵婉的这波操作惊到了,明明路上说好的。
“好好说!好好说!别急!”沈灵婉大摇大摆的朝一侧的椅子坐下去。
“你看你!像个女孩子样吗?沈仲文就教出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还好吧!我爷爷是状元!我爹是状元!我大哥是状元!我觉得我也能考个状元!如果状元是个东西的话!那您老岂不是,不是东西!您儿子也不是东西,您孙子也不是东西!是这样吗?”
“你!你!……”山长气的手直抖。
周恒扬上前想扶着山长,却被甩来了手。
“您看您,话都说不全,还当山长呢!”沈灵婉接着挑衅道,“李鲲鹏!上古神兽,鲲鱼变鹏鸟!”沈灵婉自顾自的摇摇头说道,“应该叫李麻雀!躲在一个小角落扑腾着翅膀,怎么挣扎都飞不高!”
“来人!将他们都给我赶出去!”四周来了不少护院,还有挑灯夜读的学子,闻声而来。
”你们别多事!我跟你们山长是旧怨!”沈灵婉说完,韵秋和小六就将众人拦在了厅门处。
“老夫和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旧怨?”李山长愤懑的看着沈灵婉。
“您别这样看着我!眼珠子瞪出来我也不害怕!您跟我爷爷有旧怨,我这不是来跟您盘道盘道嘛!”
“你这话什么意思?”
“您老不是糊涂了吧!当年您跟我爷爷暗中较着劲,后来变成明着斗,我爷爷几次三番的让着您,您还不知进退,竟然……”沈灵婉说着辛秘之事,听门外的学子和护院们都竖起了耳朵。可是小姑娘刚开头就结束了。
“让着我!是沈仲文那个老匹夫占了巧,他做的那个叫文章吗?叫学问吗?那就是为了哗众取宠,迎合官场!”李山长不屑的说道。
“哟哟哟!您都躲到这里来了!这些年还没想明白呢!”沈灵婉慢悠悠的在厅中晃悠,边说道,“您高风亮节!不为五斗米折腰!要不从今天开始,您就别吃了!就靠您那些学问就能活下去的!”
“小丫头!你怎可对山长无礼!”厅外的学子看到沈灵婉的态度,个个都义愤填膺。
“少年情怀总是诗,多少浪漫人不知。待到如今心已老,不问其他只问吃。”沈灵婉看着厅外的学子们,“这诗做的如何?”
“这也能叫诗?”众学子不屑的嘲讽着。
“这怎么能不叫诗呢!押韵的很呀!更重要的百姓喜欢呀!”
“作诗要讲究推敲,你这哪哪都经不起推敲!这也能叫诗!”
“可这是当朝沈太傅的诗呀!”
听到沈灵婉说是沈太傅的诗,众人都沉默了,沈太傅写的怎么能不叫诗呢!他可是先帝在世时,钦点的状元郎。而后又教出两个状元郎。
“这诗我们都没听过,别是你这小丫头胡编乱造的!”众学子应和着,否定道,“对对对对!”
“这是沈太傅出任南疆时期,与劳苦百姓们在一起时,作的诗。这诗还被皇上夸赞,官员就应该如此接地气,还被史官记录入册呢。”沈灵婉开始了说教,“你们呀!跟着你们的山长,真的是!迂腐!”
沈灵婉悠闲的问道:“你们为何要来书院学习?仅仅是为了做学问取悦自己?别说没想过考功名!没想过考功名的举手!”
当官谁不想!原以为没有人敢举手的!谁料到,真的有个奇葩举起手来!众人齐齐看向他。
“你不想考功名?”沈灵婉弱弱的问道。
“嗯!我爹让我来的!我就没想过考功名!”
“那你觉得我刚刚念的诗如何?”沈灵婉看过的学子众多,一眼就知道此人水平如何,便问道。
“妙呀!太妙了!”
“妙在何处?”
“妙在我能听的懂呀!沈太傅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那你们山长做的诗呢?”
“这个……这个……”当学生的,哪有不怕老师的,看着李山长的眼神,刚刚说话的学子,瞬间自闭了。
“李山长,不带您这么吓唬人的哦!”沈灵婉悠哉悠哉的接着晃悠,道:“看样子李山长也没有世人那边超凡脱俗嘛!还不是为了五斗米折腰!”
“你胡说什么?”李山长又开始气的吹胡子瞪眼。
“我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