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烛火惺松

听到绿芜如此说，卫云筝倒是释怀了些。

“只不过没有想到卫昭这么心急，我才刚回来，他便开始了自己打算。今晚的酒宴，也是为此做着准备。”

她倒也不是很吃惊，卫昭叫她回来，这个缘由她倒是有想到，只不过。但如今成了现实，她倒是心中更为不自在。毕竟她娘亲就是前车之鉴。

女子嫁人，一辈子就要依附于男子身上，从此便没有了自己。

“不论传言是否是真的，将军能叫姑娘回来。说明他还是挂念着姑娘的。”

“说真的绿芜，过了这些年，我早已不在乎这些了。况且我现在还不想草草嫁人，聊此余生。”她不禁感叹道。

听到这个说法，绿芜倒是有些惊讶。毕竟，她从来也没听过此等言论。虽说她不想让姑娘成为卫昭的棋子，但是若能寻个良人，也是个不错的打算。

她忍不住问道，“女子到了年龄除了嫁人，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虽然现在没有，日后定会有的。”她说此话时，眼睛里闪着光芒。绿芜能看得出来，姑娘是真的变了一个人。

“姑娘，虽然我现在不懂你说的话，但你做什么事，有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我本是擅长梳妆的。既然姑娘无心这些，不如今晚就扮丑一点。这样那些达官显贵们定然就不会过多考虑姑娘了。”

卫云筝听到此话，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啊绿芜。今晚你就不要发挥你的专长了，怎么丑就怎么来。最好是把那些男人全部吓跑。”

两个人达成了默契，不仅衣服穿的不周正。脸上的水粉故意抹的煞白，胭脂更是红的如血，发簪也是歪着戴。

卫云筝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好像看到了话本里的人物。“绿芜，我像不像个鬼，就比如白无常。”说着便仰天大笑起来。

“确实是像个鬼。”桌下突然传出来个少年的声音。

这声音太过于突然，倒是吓得绿芜赶紧抱紧了卫云筝，“姑娘，我害怕。”

“别怕别怕，我现在也是个鬼，鬼可不怕鬼。”

卫云筝仗着胆子，将桌下的“小鬼”抓了出来。

细细看着，此“鬼”原来是个小少年。他比她矮了半头，模样长的倒是挺俊秀，就是还没长开。若是长大，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哪里来的小子，装神弄鬼，信不信姐姐打你打的满地找牙。”

“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少年人倒是开了口。

“少年人，可不要乱说话，以免惹来祸端。”

“本公子是来看看我那乡下来的姐姐的，这模样做派倒是和我想的差不多。”

听到这少年人这么说她，卫云筝倒是觉得哭笑不得。原来自己久不回来，消息被传的这么离谱。“如今见也见到了，还不走？”

“现在走也行，不过我就告诉别人你故意扮丑。”

卫云筝行走江湖数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孩子拿捏的不知如何是好。“你在这里究竟多久了。”

“也不久，就是你把那位姐姐背进来的时候，我就在这了。”

一个习武之人就连一个孩子什么时候进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个说出去，可就没有办法在江湖上上混了。“你说我是你姐姐？你爹可是卫昭？”

“不然还能有谁，他老来得子，对我甚是宠爱，可比你好上百倍。”

“……”

卫云筝看着绿芜，二人一齐摇了摇头，这少年人他们是搞不定了。

“你这孩子究竟是有什么居心？”

“别的倒是没什么，当我师傅，教我习武就行。”少年人做起了生意。

“我可没有时间。”卫云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是真的没有时间应付这个毛孩子。

“既然如此，可不要怪我，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他很是得意，说着便要往外走。

她不能让一个孩子坏事，“别走，我教还不行吗。”她拉着他的衣角，生生把他拉了回来。

少年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明日就在我的院中举行拜师仪式，千万不要爽约。”说着，一溜烟似的没了踪影。

“看来这几年我爹可真是没闲着，又凭空出现个弟弟。”

“姑娘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人丁兴旺的多好。”

“绿芜，你可别忘了，这个府上对你并不好。”她轻轻敲了敲绿芜的头。

“姑娘，若是备好了，就可以去鸿园参加酒宴了，绿芜知道怎么走，让她带你去便是。”是晌午那个管家的声音。

好在管家并没有进来看她们，不然定是没有办法以这番模样示人了，二人慌乱的答了句，边匆忙往鸿园走。

好在已入夜，这条路上也没有什么人，不然定然是要吓到别人的。通过长亭，便是一扇门，门被一旁的小厮打开，这又是另一番景象。

令卫云筝大为惊叹，虽然说是园中，但是灯火长明。园中心有个很大的湖，穿过湖去便是一幢阁楼耸立于此。

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好听的琵琶声，曲韵悠扬。这一番景象好像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婢女带着二人走进了阁楼，果然有四五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笑意盈盈，翩翩起舞。

往里看去，一行男子坐在桌前，有的投壶、有的饮酒、有的吟诗作赋，看起来颇为高雅。

众人见她进来似是没有什么反应，似是当她是空气。她找了个隐蔽的矮桌，坐在桌前，大口的吃着。赶了这么久的路，确实是没有这么痛快的大吃一顿了。绿芜也跟着一起，肆无忌惮的吃着。

许是二人吃的确实太过忘我，倒是引来不少目光。

本来烛火是照在她身上，但此时似乎是黑了些许，“不要挡住我的视线，多谢。”卫云筝正吃着肉，裳着舞，却不想有人挡在了她前面。

见此人没什么反映，舞也停了，她似乎觉得有点不秒，便抬起头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卫昭站在她前面。七年未见，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眉间看起来略显沧桑，不过这已经是保养的很好了。他表情严厉，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什么。

二人僵持了许久，一声“爹”就这么梗在了喉咙间。

“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我的脸面快被你丢光了。”他厉声道。“来人，把这个逆女给我带下去，整理好再放她出来。”

卫云筝本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女子抢了先。

“父亲，今日是姐姐初次归家，这样恐怕会伤了姐姐的心。”卫云筝看了她一样就能认出来她是谁。她的长的宛若天仙，当然了这就和她娘一个模样。

“姒芙，不用替她说情，往事我不愿再提。今日之事若是她听话速速整理好再过来，我便可以原谅她这一次。”

原谅，卫云筝从来不需要他的原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倒是姐姐也不必在这惺惺作态，今日我也不需要寻求任何人的原谅。”

“你个逆女。”说着便扬起巴掌，便要打她。

“慢着。”

突然从人群里出现一位公子，身着一袭绣金纹的紫长袍。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此人长眉若柳，头发以玉簪束起，身如玉树，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走来。

他行了官礼，“今日酒宴，众人相聚于此便是缘，何必为此等小事惊扰了雅兴。况且卫大人不知，这位卫姑娘确实也是个行侠仗义的奇女子。”

他转过头，冲她笑笑，“数日前，可是这位女子救了我的命。”

众人一听此话，瞬间忽略了眼前女子的相貌，对此等仗义之行赞不绝口。

卫云筝可认不出来这个男子，只是觉得他来的太不及时，把她的计划全部搅乱了。她全然露出一副“我何时见过你”的神情。

而眼前的人似是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讲着那晚的经历，绘声绘色。故事讲到结尾，才得知原来他竟然那晚匪贼袭击时，马车上的男子。

待他讲完，众人纷纷为她鼓掌，谁知道今晚她竟然成为了最受瞩目的一位姑娘。

这倒是让卫昭出乎意料，本来是想要好好教训这个管天管地不知上进的逆女。可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小王爷。

“既然贵客都这样说了，微臣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今日之事倒也算罢，酒宴正常的进行。”他赔笑道。

卫云筝见此笑了起来。七年了，此人还是如此喜欢攀附权势，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卫昭也没有再找她的麻烦，都是碍于这位贵客的面子。不过希望这人的发言，不要影响到诸位贵公子的看法。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这难熬的第一天在这歌舞升平的氛围中结束了。

可是那男子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他将她拦在门内。

“不知道贵客再此，可是有什么目的？”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在下是来谢过卫姑娘的，那晚走的太过于匆忙。还没有来得及说上话。”

\\\你到底想要怎样？！\\\卫云筝愤怒地瞪着他，她的手指紧握着拳头。

“姑娘侠义，令在下佩服。不知今晚为何想不开，要做这副打扮？”

“本姑娘作何打算，一定要告诉你吗？况且我救你，不过是出于本心。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的。”

“原来是如此，不过恐怕姑娘的心思恐怕是白费了。”说完，这男子笑着离去了。这笑容里甚至可以听出意思讥讽。

“真是个怪人，早知道不救他了。”她喃喃自语道。

第二日一早，众人纷至沓来，都想着将另外三位姑娘娶进家门，没有一位想将这位奇女子娶进家门。

这倒是令卫云筝松了口气。原本扮丑为的不是丢卫昭的脸，而是不想嫁人，本以为会被昨晚突然冲出来的贵公子坏了事。

倒是没有想到老天爷眷顾，今日并没有人为她而来。没想到这贵公子还在昨晚为她说话挽回了卫昭的面子，真是一举两得，果然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样的话过不了几日，她便稍加以推脱，便可以速速去探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完成他们的约定。

当时她走的急，没有时间多陪陪他。他那么弱小无助，怎么能没有人照顾。想起那个瘸腿少年，她就会发自内心地惋惜。

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若是他能过得好，她便也能放心了。现在是盛夏，在山间兴许会凉快些。

“姑娘，你能否教我一些功夫？这样就没有人感欺负我了。”

绿芜冒出了这个心思，倒也说明她还是有些头脑的。卫云筝欣然答应。“不过绿芜，学武本身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仅要吃些苦头，还得日日坚持。这样才能有所成。”

绿芜点头表示赞同。\\\姑娘放心。我知道这件事不好做。只是我想试一试，总比以后被人打死要强吧！\\\

绿芜的话语间充满了倔强。这倒也让卫云筝刮目相看，她觉得自己捡到宝了。绿芜的性子，和她小时候真像呢！她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跟着我学习武艺吧！\\\

说罢，她便拿起书本给绿芜讲起了基础动作，而且还亲自演练。绿芜也很配合地做起了示范。

两个人就这样在屋里学着武功，一直到了午后，绿芜才离去。

这时，绿芜已经累的气喘吁吁，额上冒汗。可是看到桌子上还剩下半盒饭菜时，她又有些心疼。

\\\哎......\\\她无奈地叹息一声，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之后，便躺倒床上睡觉了。

她忽地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些事情需要做。

她想起来她答应过那个初次见面的弟弟，要举行什么拜师仪式。她只顾着教绿芜，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小祖宗。

从谈吐间可以看出来这个孩子虽然有些调皮，倒是聪明，适合习武。若是悉心教导，说不定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既然卫昭培养不出来什么好的孩子，不如她就替卫昭管管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此事可是自找的，不能怪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