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当局者迷

众人在前厅议事后，陆浮生便紧紧跟在了小厮的后面，生怕他忘记关在房内的卫云筝。穿过长廊，便是她住的小院，这位置和茗芸苑差不多，同样的偏僻。

“云筝。”他担心她听不见，用力地喊着她的名字。

待小厮开门，卫云筝走出房门。原以为她会害怕，却是没有想到，她笑意盈盈地大步走出来，而且似是早早就换好了装扮。

今日的她不同往日，之前的穿着有着简洁素雅之美，今日却属实隆重。着蜜合色卷叶相思鸟罗褶裙，头戴珍珠花丝小花簪，唇红齿白，肤如凝雪，显得颇为明艳动人。

似是看的过于出神，她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步入了正题。“云筝，那些人实属粗鲁，你有没有受伤？”

“我一点事都没有，你看。”她轻盈地转了一圈，嘴角漾着笑意，“只不过，今日怎么没有看蓝姑娘？”

“我想了个办法让她先离开了。”

“什么办法？”

“他昨日问我，她爹就要大寿，备些什么礼才好。我就说，你爹看见你就是最好的大礼了。本是随口说了句，没想到她却听到心里去了。她听完快马加鞭的赶回了都城。”

卫云筝听此笑意更深了，“这个蓝姑娘嘴上不饶人 ，可是心思还是蛮单纯的。”

见着她笑，悬着的一颗心也就落下了，“你如此说我便放心了，只是这些时日，你要小心一些。”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些疑惑。

“其实我此次来，还有一件事要办。宫中良渚玉带钩失窃，但如若想追回被偷窃的宝物就如大海捞针一般艰难。好在这宝贝恰好与那日马球彩头一模一样，我们便想了一计。”

“你要用这彩头，引得偷盗之人上钩？”

“没错，只是这些人来历不明且武艺高强，我担心…”

“浮生，你可不要忘了，我可也是习武之人。我师傅可是青云派掌门人，武力方面你大可放心。”

“尽管如此，我也担心这些人过于狡猾，这些时日你还是跟在我身边为妙。”

卫云筝倒是被他的话逗得前仰后笑，得意地忘了形。“你这样认真起来，可真是很可爱。”

“可爱可不是形容男子的。”陆浮生不怒反笑，却又些许无奈，她的头脑好，也喜欢说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可奈何每次他都无法反驳。

“你当真愿意嫁给那叶小王爷？”他话锋一转，表情也严肃起来。

“你怎么又想起这事了？”她顿了顿，“别人不了解我，你肯定是知道我的性子。我心之所系，乃是仗剑江湖，而不是被别人囚禁在笼中的笼中鸟。若是我嫁到王府，那反琐的规矩就能把我压死，更不要说逢人便到处应酬，这本不适合我。”

“那你此番是为何回来？”

“本是父亲亲笔书信给我说我不回来就与我断绝关系。虽说他不在意我，但我们毕竟是亲生父女，断绝关系我定然是不想的 。可当我知道他要我回来只是把我的婚姻当做筹码，但是你知道吗浮生？我并不想要这样。如若拒绝不了，我肯定也会逃走的，助你们抓住窃贼之后，我便离开这里，快意江湖。”

她说这话，令陆浮生一会喜，一会惆怅。毕竟若是离开，他若是想再见她，那就难了。不过她也不想干涉她，既然她不想嫁，他想办法把这事解决了便好。

“不好了，抓刺客，”就在此时听到有人大喊，陆浮生能想到这鱼儿已经上钩了，“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没有事儿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

“喂，你要去哪？“

“你就在这儿等我，不要去别的地方，我担心有危险。”说完此话，陆浮生便匆匆地离去了，虽然他平日里走的慢，可是今日却用尽了全力加快了步伐。

卫云筝本不是那种听话的人，她怎么甘心老老实实的听他的。她拿起佩剑便跟在他身后。

原来他们在后园设下了陷阱，只要有人来到后园，埋伏的弓箭手就会将他们团团围住。

等陆浮生到的时候，场面十足的血腥，大概七八个人左右，都被乱箭射杀了。唯一一个还清醒着的被打倒在地。他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尸体，顿时觉得肚中翻江倒海。

慕晁琮拉住这幸存者的衣领，他的腿贴在地上，上身被慕晁琮拉了起来，看起来还剩下最后一口气。“良渚玉带钩所在之处，说了我便饶你姓名。”

话音刚落，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弓箭，正中这人的咽喉。

就连习武之人卫云筝也从未看过这等场面，平日里她用剑绝不会伤人要害。今日一见如此多的尸体，实属令她有些不适，闻着血腥的气味，她差点干呕出来。

陆浮生看见她，站在她左前方，用袖袍挡住了她的眼睛。此事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偷盗之人究竟是谁，此时要杀人灭口的又是谁。

“来人，给我搜身。”慕晁琮眼里充斥着怒意，到手的鸭子飞了，他怎能不气呢？离开京都时他可是立下军令状的。

“这几人全部被杀，很难留下线索。”一旁地尹川予说道。

“原本是要留活口，为何这些人全部被乱箭杀死，是何人下的命令？”陆浮生抛出了个问题，目前这个问题有可能是唯一的线索。毕竟搜了黑衣人的身，依旧一无所获。

“刚才是谁下的命令？”慕晁琮扫视了一遍阁楼上的弓箭手，他怒斥道。

其中一人，听到此话，觉得大事不妙，转身便要逃走。卫云筝离的近，飞身到他面前，拔出佩剑抵在他胸口处，这人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女侠饶命。”

“川予，去查查，这人何时混进队伍的，再查查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查出来。”

“是，大人。”

“浮生，令我想不到的是你倒是个细致入微的人。此事若办好了，定然有你的好处。”

“多谢大人。”

他行了一礼，目光落在了卫云筝身上，“云筝，我送你回去吧，你今日应该是被吓到了。”

卫云筝点了点头。纵然如此，今日就好像在为她日后行走江湖上了一课。人心终究是险恶的，杀手也定然是狠毒的。

虽说陆浮生表现的颇为镇定，但人的身体也是诚实的，他此刻是颤抖的，他的确也是害怕了。

二人一路相对无言，各有所思，但可能是因为对方的存在，当时的恐惧，也逐渐褪去。

卫云筝总是觉得，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全无顾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就包括现在，她不想说话，就可以什么都不用说。

“我真傻，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掺和进来，我就不该来见你。”陆浮生说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能听出来今日之事他很后悔。“这件事本身就危险，却发生在你府中，我恐怕将你和你的家族拉进了泥潭之中，若不是我一意孤行，来见你…”

还没等他说完，她抬手轻轻地将手指放在他唇间，示意他无需多言。“不要说这些，你只需要知道，你能来见我，我有多开心，开心到夜不能寐。”

她就这样仰头看着他，数月时间，他已经长的如此俊俏了，以往都没有仔细欣赏他的容颜。眸间虽清冷，看她的时候眼神却显得温柔入水。若是没有腿疾，这样的颜，定会令无数女子追捧。

此时，他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热，看着她皎洁的面庞，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热烈地跳动着，甚至耳朵也好似有团火在烧着。

“云筝，”他想说些什么，却忘了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

“姑娘，你怎么样？我本是在景铄阁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听闻后园有人生事，你没有遇到危险吧？”绿芜焦急地向她走来。

听到绿芜的声音，卫云筝赶紧将手收回，后退了几步，似是有些心虚地说着，“本是没有什么事，不知这会子为何有点晕，扶我回房吧。”她转头看向他，“浮生，你也早些休息吧，毕竟明日还要查案。”

陆浮生点点头，转身离去。

“姑娘。”绿芜清了清嗓，“不愿意嫁给叶小王爷，是因为那个瘸腿公子吧？姑娘，你的眼光可真是独特。”

卫云筝瞪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我说姑娘啊，你可不要被外表迷惑了。虽说这人长得好看，可别忘了，这人可是个退残之人。再者他来历也不明，就这样的人怎能相伴一生？这道理连我都明白，你可不能在这事上犯糊涂。”

听她说的颇为认真，并不想打断她，可她竟然说的越来越离谱，“绿芜，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中意他似的。他曾经救过我一次，算是我的恩人，你可不能再提他的腿疾。”

她的手抚上她的肩膀，而且你不要忘记了，我还有婚约在身呢，这话更不能在别人面前乱讲，这对于我们都不是好事。”不过就算是叶家王爷，她也不要，没人能阻拦她的路。

“为何女子只能依靠夫家？才能日后过好自己的生活，凭自己就不行？”她不解。

绿芜噗嗤笑了，“哪有女子在外抛头露面赚取银钱的，若是有也是少数，这些少数的人之中大多也坚持不了多久的，早晚就会回来乖乖嫁人。这个世道对女子就是不公平，但那又怎么样的，少数人怎么能战胜多数人呢，抵抗也是无用功。”

她看着这个小丫头，从未想过她能想到这一层。可就像她说的，抵抗真的无用吗？

“叶小王爷家世显赫，有权有势，多少人巴结着呢。这门婚事对姑娘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虽说是做妾，但若看在叶小王爷对您如此上心，以后的日子倒也好过。”

卫云筝和她说不到一块，却也觉得这话糙理不糙。倒是也来不及多想，简单梳洗后，便沉沉地睡了，今日她确实是太累了。

只不过她们谈论的太大声，陆浮生即便是出了院子也听见了她们所说的话。本就腿脚不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在月光之下，看起来更加落寞了。

他的这一生，的确也只配颠沛流离，苟延残喘，他轻叹着。就连叶小王爷这样长相俊美又家世显赫的人都不能改变她的心意，他又怎能痴想她能愿意陪在他身边呢？既然知道如此，不如早点将这个想法就此抹杀，他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