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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众人茅塞顿开

朱祁钰正在殿中胡思乱想着,突然有小宦官来报,说是礼部尚书胡濙求见,还带着大同方向送来加急奏疏。

加急奏疏?

莫不是也先又开始袭扰宣大防线了?

他也真是的,宣大防线在朝廷经过一年的完善之后,现在可谓是固若金汤,瓦剌那些军队根本打不下来,每次都只能在宣大周围打打草谷,劫掠几个乡镇,抢点东西回去弥补出兵的挑费,要不然为什么每次宣大的战报都是瓦剌来犯,某某率军出击,斩十几个人呢!还不是为了抢东西分兵了,大明官军也是驱逐了事而已。

不过回想一下,也不应该啊,如今脱脱不花实力大涨,正在草原和瓦剌对峙,也先不应该趁这个时候来进攻大明啊。

估计又是小股骑兵私自南下吧。

但是为什么是礼部尚书胡濙带着的?战报不应该是送到大都督府吗?

难不成是太上皇让也先宰了?

朱祁钰想了一会儿,丢掉手里的奏疏,对着小宦官吩咐道:“宣胡尚书。”

小宦官领旨,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见胡濙快步走了进来,一见到朱祁钰便高声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朱祁钰吩咐人给胡濙搬了个矮凳,等他坐下才问道:“胡爱卿,见你如此兴奋,不知是有何喜啊?”

胡濙立刻从袖袋里抽出一本奏疏,双手呈递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上皇要回来了。”

“你说什么?”朱祁钰被胡濙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整个人都直接站了起来,桌案上的奏疏撒了一地,惊诧道:“太上皇要回来了?”

胡濙肯定地点点头,道:“李侍郎上了奏疏,言称已经说服了也先,答应释放太上皇回京了。”

朱祁钰再次被胡濙的话震惊到,几步走过来,直接拿过胡濙举着的奏疏翻看起来,果真如胡濙所说的那样,也先答应释放太上皇朱祁镇,同时与大明和谈,罢兵休战。

只不过胡濙没有说,也先虽然同意释放朱祁镇,但是要求大明朝廷赎人,赎金是价值五十万两的粮食布匹等财货。

财货什么的无所谓,朝廷如今虽然国库空虚,但是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关键是也先居然同意释放朱祁镇,这在朱祁钰看来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朱祁镇是什么人,大明太上皇,前任大明天子,虽然人不咋地,但是政治地位有多高,象征意义有多大,这一点即便是大明乞丐和瓦剌奴隶都一清二楚,只要留着朱祁镇,那大明就永远是在土木堡败给瓦剌的大明,他也先就还是那个击败了世仇死敌的瓦剌领袖,更别提孙太后还经常以照顾太上皇生活的名义送去的财货,那也是每次都价值数万两银子啊,朱祁镇眼下才二十多岁,起码还有几十年可以活,五十万两银子的财货,几年就可以搞到手了,完全没有必要放了他。

朱祁钰还是有些不相信,抬起头盯着礼部尚书胡濙问道:“胡爱卿,此事当真吗?”

胡濙笑着道:“回禀陛下,李侍郎在奏疏上已经讲述了他与也先谈判的全过程,并且也见到了太上皇,再加上左都御史沈固和大同知府霍瑄的消息,臣以为此事千真万确,也先真的同意放回太上皇了。”

“好!”朱祁钰突然道:“李实干得漂亮,等太上皇回京之后,朕会好好嘉奖于他。”

“现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尽快将太上皇赎回来。”

“此事其他衙门知道了没?”朱祁钰问道。

胡濙摇摇头,道:“老臣得到李侍郎送来的奏疏便立刻入宫了,其他衙门应该还不知道。”

朱祁钰点点头,对着身旁伺候的王成道:“王成,立刻召五部尚书及大都督府的人入宫议事。”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叫王文和杨善也一起过来。”

王成领命,立刻快步走了出去宣旨去了。

半晌,人渐渐到齐。

等到离得最远的石亨等人到来,朱祁钰立刻道:“诸位爱卿,朕要在此宣布一个好消息,礼部右侍郎李实发回奏疏,也先已经答应送太上皇还京了。”

“此事当真?”吏部尚书王直问道。

朱祁钰看向胡濙,胡濙笑着点头道:“千真万确。”

“不是也先的诡计?”于谦出声道:“也先奸诈,昔日便以太上皇诈城,此事许是李侍郎上当受骗也未可知。”

“当然不是。”胡濙反驳道。

于谦对着胡濙拱拱手,道:“非是我不信胡尚书,而是感觉不对,也先为何突然要放太上皇回京,李侍郎可是说了?”

“并未详说,但消息是可信的,此事乃是也先亲口承认的。”胡濙淡淡道。

于谦的问话让他有点不爽,回答的时候脸上也没了笑容。

于谦还是摇摇头,道:“也先狡诈,此事必有隐情,臣建议朝廷还是要慎重对待。”

“难道于尚书并不想救太上皇回来?”胡濙反问道,语气中颇为不善。

“臣并无此意。”于谦立刻对着朱祁钰道。

朱祁钰挥挥手,道:“朕知道于爱卿并非不想救太上皇回京,但是这次机会是救太上皇回来的最好机会,朕不能放过,于爱卿若是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陛下......”胡濙立刻出声,希望打断于谦,不让他发表意见。

朱祁钰摆手阻止道:“胡爱卿,现在是在议事,要允许别人说话。”

胡濙立刻噤声,不过死死盯着于谦,准备在于谦发表什么不良意见的时候随时打断。

于谦对着胡濙拱了拱手,算是赔罪,然后道:“其实臣也并非有什么想法,而是此事太过诡异。”

“太上皇对我大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罹难北狩,落在也先手中,能救回太上皇自然是好事。”

“然而也先乃是瓦剌雄主,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如今突然答应放回太上皇,臣总感觉此事之中有什么阴谋。”

“能有什么阴谋。”胡濙反驳道:“太上皇乃是上天之子,福泽深厚,陛下又是圣明天子,向来是兄友弟恭,以诚意感动也先有何不可!”

于谦还是摇头道:“然土木堡之后,瓦剌与我大明已是死敌,此事天下人尽皆知,也先自然也知道。”

“但是他知道此事,却仍然要放太上皇回京,我以为也先有可能是先麻痹我们,借机攻打大同。”

“胡说八道。”胡濙立刻道:“大同兵多将广,城池坚固,定襄伯又是沙场宿将,久历战阵,如何是说攻破就攻破的?”

“况且去年也先携太上皇诈城,不也没成功吗?本官以为,即使也先这次还是诈城,定襄伯也必然可以识破的。”

胡濙所说的定襄伯,乃是大同总兵郭登,今年于沙窝、栲栳山连破瓦剌军,累功封了定襄伯,这个封号还是胡濙想出来的呢!

“但是大同乃是三边重镇,一旦有失,宣府独木难支,山西河北必然是生民涂炭,甚至有可能再次打破紫荆关,兵临京师,这个风险,本官担不起。”于谦冷冰冰地道。

“于爱卿以为也先会借口送还太上皇诈城?”朱祁钰突然问道。

“正是如此。”于谦点头道。

朱祁钰笑道:“此事于爱卿倒是不必担心,也先的条件已经提出来了,我大明与瓦剌讲和,从此不动刀兵,并且也先送回太上皇,也不是为了大同城,而是也先想要从朝廷手中获取一笔财货,以作赎回太上皇之用。”

于谦这才松了口气。

也先如果不要地盘,而是只要财货,那朱祁钰给他也无所谓。

户部尚书陈循突然出声道:“陛下,也先要的财货是多少?”他是户部尚书,管理着朝廷各项用度,赎回太上皇是朝廷的事情,他自然要先了解到也先要多少,而后他才能做出筹划。

朱祁钰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比划道:“价值五十万两的财货。”

陈循想了想,问道:“若是按照京师的物价,这五十万两财货并不难拿,春税刚刚完结,甲字库和内承运库还剩下不少东西,价值恰好在五十万两左右。”

“若是按照草原上的价格,那这些东西必然会比五十万两多,拿出来更不是什么问题。”

朱祁钰点点头,道:“也先要的是粮食布匹等物,内库的金银是不要的。”

“那此事就简单了。”陈循高兴道。

拜太祖朱元璋所赐,这年头大明的税收主要是以实物为主,粮食布匹正是这里面最多的,还占空间,朝廷要准备不少仓库进行储藏,而粮食和布匹恰恰是最难储藏的那一类,需要防火防潮,提防虫食鼠咬,能用这些来应付也先的要求,户部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朱祁钰看向众人,道:“太上皇的赎金已经解决了,那么诸位爱卿,咱们就说一说也先为何突然要释放太上皇吧,此事朕也有疑惑,还需诸位爱卿同心协力,找出答案。”

众人不语。

这个话题谁都不好回答,答对了有可能救不回太上皇,必然招人弹劾,答错了干扰决策,也是不好。

朱祁钰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笑道:“也先突然释放太上皇,其中必有因果,今日本就是议事,诸位爱卿尽管畅所欲言,随意猜测,也算是给朕提供一个思路,免得三边百姓生灵涂炭。”

还是没人说话。

朱祁钰皱起眉头,不耐道:“诸位爱卿不说话,那朕就点名了。”

说着看向杨善,道:“杨爱卿,你如今管着鸿胪寺,你先说吧。”

杨善想了想,道:“臣以为,也先放太上皇回京,许是与朝廷遣使送去的财物越来越少有关。”

“详细说说。”朱祁钰吩咐道。

杨善点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恕臣造次,太上皇虽然曾经贵为大明天子,然而陛下登基之后,其自身价值便直线下降,尤其是陛下曾传旨天下,不许大明官员遵行太上皇的旨意之后,太上皇对于也先而言,便只是一个身份高贵的俘虏而已,只能借机敲诈一些财货,再没有大明天子的价值了。”

“臣记得朝廷自土木堡之后,前后派遣了五批使臣出使瓦剌,只是带给太上皇的财货越来越少,从第一次接近十万两,到这次分文不带,也先想借机敲诈朝廷的举动也道尽途穷,此次以谈和为引,释放太上皇,也不过是想最后敲诈一笔而已。”

朱祁钰想了想,对着其他人问道:“诸位爱卿怎么看?”

胡濙立刻出声道:“老臣也以为如此,朝廷不出钱,也先只是白养着太上皇,现如今太上皇在他手中,如同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借机最后敲诈一笔,才能收获最大。”

“但是也先为何要以谈和为引呢?”于谦反问道:“若只是想敲一笔财货,那也先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的。”

“于爱卿所言甚是,这也是朕一直想不明白的一点。”朱祁钰道。

“也许与我大明谈和才是也先的真正目的呢?”吏部尚书王直缓缓道。

“王老爱卿此话怎说?”朱祁钰立刻转向王直问道,他是真的感觉这事儿很奇怪,迫不及待的想找到正确答案。

王直躬了躬身子,道:“脱脱不花不是偷袭过伯颜帖木儿吗?老臣以为,也先是想要对脱脱不花动手了。”

朱祁钰立刻恍然大悟,赞道:“王老尚书果然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你这么一说,朕就全明白了。”

在场众人也都是茅塞顿开,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也先这是想要在征伐脱脱不花之前先稳住大明,免得自己要两线作战,不然同时面对鞑靼和大明,以如今大明与瓦剌的关系,瓦剌一定会损失惨重,甚至能否继续称霸草原也犹未可知。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其他猜测吗?”朱祁钰环视着在场众人。

胡濙出声道:“王尚书所言一针见血,老臣也以为事情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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